第十六章 明悟

　　在裂谷中，車隊的行進速度并不快。由于道路狹窄，整支車隊只能拉成長長的一排，也為傭兵的護衛(wèi)帶來了許多的麻煩。沒有人知道為何綿延萬里的橫斷山會在這里出現(xiàn)那么多裂谷，這蛛網(wǎng)般交雜在一起的狹長窄道，在過往的無數(shù)年間，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

　　“小心！”劉璃一邊示警，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歇，“延輝”急掃而過，被一擊抽飛的巖獸重重地砸在巖壁之上，然后肉眼可見的逐漸變得灰白，最終碎成一地石塊。這已經(jīng)是一天之中不知道面對的第幾次巖獸的襲擊了。

　　雖然巖獸的個體實力并不強大，但巖石般的身軀卻給它們帶來了遠超同階魔獸的防御力。想擊殺它們，只有對準不知道存在于體內(nèi)何處的巖核下手。要么找準位置一擊穿透，要么就只有通過強力的鈍擊產(chǎn)生的震動對巖核造成傷害。除此之外，任憑你刀砍斧劈，只要巖核不受傷害，它們的行動就不會受到絲毫影響。傭兵們很討厭巖獸，難對付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不破壞巖核就無法殺死巖獸，而巖獸身上又不像其他魔獸那樣，皮毛骨肉都可以作為戰(zhàn)利品，它們身上最值錢的就是巖核，能換成金幣的也只有巖核，但損壞的巖核卻也是一文不值。這就進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接取護送任務的傭兵的收入，一方面是雇主給出的傭金，另一方面就是護送途中所得的戰(zhàn)利品。而在巖獸身上，不僅毫無收獲，巖石鑄就的軀體給武器帶來的磨損，修理起來還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你怎么樣？”恒走到靠在馬車邊休息的劉璃身旁，關切地問道。

　　“情況不是太好，我只掌握了‘電震’這一個法術，但在這些石頭怪物的身上卻起不到什么效果。”劉璃也無奈，同時也在慶幸，假若自己真的只是一名純粹的一階法師，在這里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還會成為整個隊伍的累贅。

　　短短兩天時間，巖獸的襲擊幾乎從未停止過。要不是有劉璃和恒輪流釋放自己的感知，隊伍面臨的情況還要更加艱難，一想到按照現(xiàn)在的速度，至少還要在裂谷中行進三天，劉璃就一陣頭大。由于冥想空間中元素結晶的存在，劉璃等同于無時無刻不在處于冥想狀態(tài)，可接連不斷的戰(zhàn)斗導致的精神疲憊卻不是那么容易緩解的。

　　恒的狀態(tài)比劉璃好了不少，畢竟有著二階的實力，對上巖獸，階位上有著碾壓般的優(yōu)勢。但吟游詩人作為戰(zhàn)職，在初階所掌握的能力大多也都是偏向于輔助團隊，雖然自身的安全無憂，但在解決戰(zhàn)局的能力上，卻沒辦法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不過也多虧了恒的輔助，至少團隊中暫時還沒有人死亡。

　　“怎么樣了，還撐得住嗎？”夜晚的篝火旁，鮑威爾一邊擦拭著自己的雙手巨劍，一邊問道。對于白天的戰(zhàn)斗，劉璃的表現(xiàn)讓鮑威爾再次刷新了心中的認知。雖然知道劉璃的武技掌握得非常不錯，但在真正的生死關頭，年輕人總是容易犯下一些錯誤，而這樣的錯誤很可能只要一次就會帶走他們的生命。反觀劉璃卻只是最開始表現(xiàn)的有些不適，隨著戰(zhàn)斗的持續(xù)，就好像找回了感覺一般，不僅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還順手救下了自己手下的一個小子。

　　“還好，休息一下明天應該也沒什么問題?！痹诹压乳g的空地上，整個車隊的幾輛大車圍城了一個圓陣，而眾人也在這圓陣之中休息著?！斑€好巖獸晚上不會出來，剛才的戰(zhàn)斗要是再拖久一點，可能就撐不住了?！闭{(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著更加舒服一點，劉璃看著頭頂?shù)男强?，思考著日落前的那場?zhàn)斗，總結其中的不足。

　　“這次真是多虧了恒，不然隊伍的損傷絕不會只有這么點?！滨U威爾的感嘆讓劉璃再次回想起之前那場戰(zhàn)斗，尤其是戰(zhàn)斗的最后，那強烈的感覺……

　　“菲茲，你的左邊！”蹲在馬車棚頂?shù)纳涫痔嵝阎约旱耐?，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穩(wěn)定地彎弓搭箭，激射而出的箭矢直接穿透了巖核。那只巖獸之前被鮑威爾用巨劍砸飛出去，巖核也因為這次重擊暴露在外。而射手也精準地把握住對方弱點暴露的瞬間，一擊斃命。菲茲受到同伴的提醒，手中的重盾角度一轉(zhuǎn)，穩(wěn)穩(wěn)地擋住了來自左側(cè)的重擊。

　　戰(zhàn)況膠著，經(jīng)常有巖獸從地底或山壁中鉆出，即便劉璃的“全知”和恒的“自然之心”都能察覺到敵人的動向，卻也來不及做出太多的提示，場面太過于混亂，四周的巖獸好像無窮無盡一般。

　　“戰(zhàn)歌：激昂！”恒撥動手中的樂器，劉璃從未想過那像豎琴一般的樂器也能演奏出如此震撼的曲調(diào)。戰(zhàn)場內(nèi)的傭兵仿佛被強烈的節(jié)奏感統(tǒng)一了心跳一般，感覺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從身體中迸發(fā)出來。在魔法的加持下，長時間的戰(zhàn)斗產(chǎn)生的疲憊感不翼而飛，手中揮舞的武器也再次充滿了力量。

　　“戰(zhàn)歌：靈動！”曲調(diào)一轉(zhuǎn)，沉重震撼的節(jié)奏也變得急促起來，在戰(zhàn)歌的影響下，劉璃覺得自己揮舞長槍的動作變得更加迅捷精準?！把虞x”疾刺，舞出點點星光，每一擊對于巖獸弱點的鎖定都變得更加精準，即使由于角度的原因沒辦法直接命中巖核，也能準確地擊中構成它們身體的巖石的縫隙，隨后只要輕輕一挑，就能掀起大片石塊，從而讓它們的弱點直接暴露出來。在馬車頂上的射手也會抓住每一個轉(zhuǎn)瞬而逝的時機，精準地把箭矢釘在它們的巖核之上。

　　“戰(zhàn)歌：新生！”琴聲漸緩，轉(zhuǎn)為平和，這是恒目前掌握的唯一一支二階戰(zhàn)歌，不同于之前的強化類，隨著戰(zhàn)歌的演奏，在劉璃“全知”狀態(tài)的感應中，綠色元素的流向是那么明顯。戰(zhàn)斗產(chǎn)生的傷員不在少數(shù)，但在這悠揚的樂曲中，傷痛似乎也隨之緩解。這絕對不是錯覺，一些被飛濺的石塊擦傷的傭兵，看到自己身上那些細小的傷口，隨著樂曲的演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愈合，心中的戰(zhàn)意也隨之爆發(fā)。

　　當“新生”奏響，劉璃的感覺卻比其他人更加強烈，在曲調(diào)轉(zhuǎn)換的瞬間，腦海中也產(chǎn)生了一絲明悟，與恒之間的那種親近感，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生命”。

　　傳說中，純血精靈的誕生方式與其他種族不同，他們都是樹上長出來的。位于精靈之森的生命古樹，精靈們親切地稱之為母樹也正是這個原因。生命古樹總是生長在綠色元素最為濃郁的環(huán)境之中，可以說，它本身就是一個綠色元素的聚合體。而生命魔法，則是綠色元素最為明顯的表現(xiàn)形式。

　　劉璃穿越而來的過程中，那個冥冥之中出現(xiàn)的聲音的主人賦予他的能力，讓他成為一個至少在生命力方面，可以與生命古樹比肩的存在，這正是他與恒這個特殊的純血精靈之間的親近感產(chǎn)生的原因。恒并不是一名普通的純血精靈，她的另一個身份，是母樹親自選定的，下一任生命祭司。

　　“該面對的終究沒辦法逃避。”劉璃心中暗道，最終還是站了起來，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向恒所在的馬車。劉璃知道當“新生”戰(zhàn)歌響起的時候，有所明悟的并不僅僅是自己，恒同樣如此，而她所感知到的，大概就是自己身體里，蘊藏著的那不亞于生命古樹的磅礴生命力吧。

　　“哈，你來了啊?！弊隈R車上的恒精神也不是很好，之前激烈的戰(zhàn)斗幾乎耗盡了她最后一絲魔力。當然，看樣子精神不好的原因似乎不僅于此，“我真怕你不會再過來了?！迸c劉璃一樣，恒的心中也不是十分平靜。

　　“呃……有些事情，沒有想清楚?！逼鋵嵥麄兊牟话膊浑y理解，終于知道相互之間那種親近的感覺產(chǎn)生的原因，只是因為綠色元素表現(xiàn)出的在生命力方面的共鳴，兩人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對方。對之前的相處方式，他們都覺得很自然，也很享受那種感覺，而現(xiàn)在雖然想繼續(xù)保持卻又擔心對方的想法。再加上都知道了對方的一些本不應該告訴其他人的秘密，想繼續(xù)保持之前的狀態(tài)當然會有所顧慮?！班?，其實，應該也沒什么變化吧，偉大的生命祭司大人。”

　　“嗯，是啊，不需要有什么變化的，母親……哦，不，父親？”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恒的一句話差點讓劉璃噴血倒地。

　　“我沒有你這么大的女兒！”天地良心，雖然恒的年紀在精靈里確實算是非常年輕，二百多歲的年紀也不過是走過了生命的五分之一不到，可對于人類來說，那就太恐怖了一點。別說二百多歲，就是二十多歲的閨女劉璃也不能認啊。

　　“噗……”看著劉璃的反應，恒忍不住掩口輕笑，兩人心中的隔閡被幾句玩笑話打破，相處起來也再度變得融洽起來。

　　“好好休息吧，希望明天能輕松一點?！?p>　　第二天一早，車隊繼續(xù)前行。

　　“劉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他們看過來的目光很有問題。”

　　“呃，不要在意，他們只是吃飽了撐的?！眲⒘б膊恢涝撛趺唇忉專蛱焖墒窃诤愕鸟R車里呆了一夜，雖然真的沒發(fā)生什么，但這些傭兵不會胡思亂想才怪呢，沒看那邊鮑威爾一直在對自己擠眼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