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危言聳聽
愉妃的笑一下子凝住了，淑妃剛紅起來的臉也變得煞白，皇后娘娘怔怔地坐在正當中的鳳座上，沉默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怒喝道：“你們這兩個沒用的奴才！妄食皇家俸祿、妄稱大內(nèi)高手！如今遇上事情，你們竟然先被嚇破了膽子！太子大婚那天讓宮里混進刺客的事情還沒有責罰你們！目無宮規(guī)，無法無天！弄出丑事之后毫無愧色，滿嘴狡辯，現(xiàn)在竟還在本宮這里危言聳聽！留你們還有什么用處？！宮里豈容你們這樣放肆？！”
皇后娘娘的發(fā)怒讓整個鳳坤宮里風(fēng)都不敢刮進來，鵟英領(lǐng)卻像是被激出了幾分志氣，抬頭拱手大聲說：“求皇后娘娘息怒！防衛(wèi)疏忽和儀容不整兩條，臣等自然知錯認罰！但是穢亂宮闈一事實屬誤會！”
“哼哼，好一個‘誤會’……”皇后娘娘高高立在殿上，嚴肅的眼神冷冷審視過來，寬大的象牙白衣袍上的墨色乘云紋仿佛仍然滿含怒氣。
“娘娘恕罪！這當然不是‘誤會’！恕微臣直言：這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測，故意用謠言蒙蔽娘娘！”我聽鵟英衛(wèi)剛才的幾句話，覺得還是沒說到點上，便重新?lián)屵^話頭，“至于剛才的‘危言聳聽’，也求娘娘聽微臣一句實話！微臣自十三歲進宮才開始習(xí)武，學(xué)藝不過三年，傳藝師父也不過是上屆鳶英領(lǐng)。微臣無意貶低師父，只望娘娘明白，微臣習(xí)武年月不長，與自己的師父尚無法相比！如今手下鳶英衛(wèi)人數(shù)雖然不少，但資質(zhì)略佳選出來修煉過內(nèi)力的僅有百余人。民間自幼習(xí)武之人何其多也，安知歹人中就不會有高手？沒能修成內(nèi)力的那些人平常日子守門站崗可用，一旦遇上武藝高強的歹人恐怕只有頃刻斃命的份兒！不知皇后娘娘剛才驗箭時是否發(fā)現(xiàn)，鳶英衛(wèi)所配之箭雖然漂亮，但是細細看來，材質(zhì)、做工都十分粗劣，不但有些箭頭不夠鋒利，箭竿也太輕了，飛行途中容易打飄。拿微臣的武功比宮外高人，正如拿此箭比彼箭，雖然也能射殺，但終究是相距甚遠！微臣在娘娘面前不敢有所欺瞞，肺腑坦率之言還請娘娘海涵！”
一直維持著威嚴的皇后怔怔地跌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頭飾的銳利光芒在煙霧后面猛地一顫。她當年登上后位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縮減后宮費用，為前朝分憂?？墒歉鲗m娘娘用度自有品級規(guī)定，頭面首飾收了一次不能再收第二次。往后規(guī)定每日少吃幾個菜、少做幾件衣服，終究都是零碎慢功夫，解不了皇上要派兵平亂的燃眉之急。歸根結(jié)底，最快、最齊整的一筆費用還是從滿宮下人們的頭上儉省出來的。
聽師父說，當時鳶英衛(wèi)不但扣了幾月俸祿，庫房里存放的弓箭兜鍪也基本全都運出去給了禁軍。過后再補進來的就是這些省了錢的東西。當年危難之時，這么做自然無可厚非，但是后來年景好轉(zhuǎn)了，從家伙事兒上減下去的錢卻一直沒有添回來。
“微臣雖然不才，還請娘娘不要驚慌。微臣正在努力想辦法加強防衛(wèi)，萬一真有人殺來，鳶英衛(wèi)和鵟英衛(wèi)自當拼命抵抗。那支威脅鵟英領(lǐng)的箭既然能涂上鳶英衛(wèi)的裝飾，就是想讓我們先內(nèi)部猜忌糾紛起來。這一計不成，又有人來煽風(fēng)點火蒙騙娘娘，刻意將事情描述得如此不堪，想讓娘娘一怒之下發(fā)落我們二人。多虧娘娘英明仁慈，還肯給我們二人辯解的機會！那臣等也在勸娘娘暫且寬心：既然他們肯對臣等動心思，說明對我們二人多少還有些忌憚?，F(xiàn)在看來，他們目前的手段算不上高明，也還沒探明我們二人武功底細。所以請各位娘娘不要驚慌！若是慌了亂了，才是正中他人之計！”
“皇……皇后姐……”
“好好說話！慌張什么？！”皇后娘娘臉一轉(zhuǎn)，把剛才噎在胸中的怒氣撒向了愉妃。
“皇后姐姐！確實是冤枉這兩個人了，哎呀，幸虧還沒告訴皇上！”愉妃再也笑不出來了，趕緊向皇后幫我們求起情來，嘴都快了不少。
愉妃一慌亂，皇后倒是鎮(zhèn)靜了許多，沉吟片刻就順著愉妃的臺階下來了，放軟聲音說：“的確是委屈了兩位，我這就傳令，不準宮中任何人再談?wù)摯耸?，恢?fù)你們二人清譽！”我聽得出，她努力在讓自己的聲音不抖。
“娘娘且慢！”旁邊那個悶罐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哦？”皇后皺起了眉頭。
“微臣有個請求！娘娘不如將計就計，借此事將我二人統(tǒng)領(lǐng)頭銜革去，營中事務(wù)暫由副領(lǐng)代替！”他說：“明面上讓我們思過，暗里賜一道令，讓我們混在普通侍衛(wèi)之中暗暗查訪！”
很聰明嘛！
我也趕緊叩頭附議?！坝写跣闹艘詾榧橛嫷贸?，一定有下一步計劃，這樣不怕不露出狐貍尾巴來?！?p> 三位娘娘互相看了看，淑妃先嘆了口氣，說：“鳶英領(lǐng)，你可想好了！這樣一來，關(guān)于你們兩個的種種傳聞可就坐實了！你一個年輕女子，可承擔得了這樣的污名？”
“名節(jié)事小，捉賊事大！微臣不介意！”我說：“人多口雜，流言防不勝防?？v使娘娘仁慈，想保微臣名譽，也防備不了好事小人再惹爭端?！苯裉焐衔缗c鵟英領(lǐng)切磋武藝摔了一跤，把臉摔成這幅模樣，恐怕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被有心之人說成“打情罵俏”了！
愉妃嘆了口氣，說：“本來今天是想讓你們自己來認個錯領(lǐng)個罰，皇后娘娘仁慈，替你們把這事情壓下去算了。懲戒男女私情是后宮事務(wù)，可是要革你們的職就不得不報告皇上了。若是陛下聽說你們二人有私，動了怒，當真要嚴懲你們怎么辦？假戲作成真的可就不好玩了呀！”
我自信滿滿地回答：“娘娘放心，陛下也正為查找刺客憂心，定會理解?！?p> 鵟英領(lǐng)在一旁更加自信滿滿地說：“陛下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