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強分州糧
正在這時，一陣喧鬧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由遠及近。沿路走來了一隊車馬，瞧著像是官府運糧的車隊。
騎馬行在前方的那名押糧官，手持馬鞭，神色驕狂，那模樣好似這道路唯他獨霸。望見眾多百姓擋在路上，他扯著嗓子高聲怒喝：“速速閃開！莫要當?shù)雷枇斯俨钜拢 逼渎暣旨c，滿是威嚴與不耐。
稍傾，車隊到了近前。眾人驚慌失措，匆忙閃躲。那老媼因行動遲緩，還領(lǐng)著個面黃肌瘦的孩子，避開不及，那押糧官竟毫不留情地舉鞭就打。
小夏實是看不慣他這作威作福的德行，一個箭步向前，伸手迅疾奪過了他的馬鞭，一手緊緊牽住了他的馬韁繩。那馬受驚仰頭一聲嘶鳴停住，后面的車隊也被迫止停。
押糧官被小夏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怔在當場。定睛瞧時，只見是個腰挎寶劍的后生。見小夏貌相不俗，押糧官心下也有幾分忌憚，不敢太過造次，直問道：“足下何人？竟敢阻攔官糧押送！”
小夏松開他的韁繩，冷冷回應(yīng)道：“過路之人?！逼渎暦氯艉翢o半分溫度。
那押糧官道：“吾等乃是為州城押送官糧的公差，你這路人莫要在此生事?！逼湔Z氣中滿是自恃與驕橫，目光凌厲地瞪著小夏。
小夏道：“行色如此匆忙，莫非州城缺糧不成？”眼神中透著深深的質(zhì)疑，緊盯著押糧官的臉。
那押糧官冷哼一聲道：“簡直是胡言亂語！州城豈會缺糧，便是皇城缺糧，這襄州城也定然糧草充裕。”說罷，臉上滿是不屑。
小夏自從在歇店聽掌柜的說官府縱容潑皮無賴收錢，就對這襄州官府心懷不滿。此刻聽押糧官這般言語，他心中怒火更盛，說道：“那好啊，既然州城不缺糧，這些逃荒的百姓卻是饑腸轆轆，不如在此把糧分發(fā)了，也算是府尹大人積下一樁善德?！痹捳Z擲地有聲，毫不退縮地與押糧官對視。
這押糧官一聽，頓時怒目圓睜，暴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妄議分糧，你可知此乃重罪！”隨即朝后面高聲喊道：“眾兄弟，有人攔路滋事，給我拿下！”其聲如雷，震耳欲聾。
那些押送糧食的差役，手持軍器蜂擁圍攏了過來，一個個橫眉豎目，氣勢洶洶。
翠兒見此情形，毫不猶豫地拔出寶劍躍至小夏身旁。其身姿輕盈，動作敏捷。
眾差役一瞧，過來這么個美娘子管閑事，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神情。嘴里說著些輕薄言語，揮動軍器就打?qū)⑦^來。只是這一交手，才知曉厲害。
小夏揮舞馬鞭，鞭梢仿若長了眼睛，鞭鞭精準，每一揮動都帶著呼呼風(fēng)聲。翠兒的寶劍，早暗附了小夏的神力，恰似流星趕月，那軍器碰上便飛。不多時，眾差役大半都被打翻在地，余下的不敢再向前，個個面露懼色。
那個押糧官，方才還蠻橫至極，此刻見此情景，暗叫不好，撥馬便跑。他并非往回奔逃，而是朝著襄州城的方向疾馳而去。那些差役見頭兒跑了，哪里還顧得上糧車，也紛紛作鳥獸散。
這下好了，剩下滿滿十幾車糧食無人看管。
那些流民的眼睛瞬間被點燃了欲望的火焰，直勾勾地盯著糧車，喉結(jié)上下滾動，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起初，他們還有些猶豫，雙腳如同被釘在原地，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方才小夏與押糧官對峙時說過分糧食的話，內(nèi)心在道德與生存的邊緣苦苦掙扎。
然而，饑餓終究戰(zhàn)勝了一切。不知是誰率先發(fā)出一聲吶喊，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呼啦一下瘋狂地沖向糧車。
力氣大的漢子，漲紅了臉，額頭青筋暴起，扛起沉重的糧袋，腳下生風(fēng)，不顧一切地朝著遠處奔去。那些力氣稍小的，拼了命地拉扯著糧袋，無奈糧袋紋絲未動，急得他們雙眼通紅，索性將糧袋粗暴地扯開。
有的人匆忙脫下短褐，手忙腳亂地把糧食往里塞，邊塞邊掉落，也顧不上撿。更有甚者，毫不猶豫地脫下身上僅有的布褲，雙手緊緊地扎住褲腳，瘋狂地把糧食往里倒，那模樣仿佛是在抓住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孩子們在人群中被擠得東倒西歪，哭喊聲被嘈雜的搶奪聲所淹沒。婦女們也顧不得形象，頭發(fā)凌亂，與男人們一同爭搶，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瘋狂。
遠處的人看到這般情景，原本還在觀望的他們，心中的道德防線瞬間崩塌，也像餓狼一般加入了搶糧的隊伍。
人群相互推搡、擁擠，咒罵聲、呼喊聲交織在一起，現(xiàn)場一片混亂。糧車在眾人的撕扯下?lián)u搖欲墜，糧食如雨點般灑落一地，人們趴在地上，用手拼命地將糧食往自己的容器里扒拉。
十幾車糧食在這瘋狂的搶奪中，不多時便被搶光，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漫天飛揚的塵土。
小夏望著搶糧的人背著糧食四散而去，心里喜憂參半。喜的是這些饑腸轆轆的百姓總算能暫時緩解饑餓，憂的是此番行為定會惹來官府的追究，不知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這時仍有人在俯身撿拾撒落在地上的糧食。有人好心地對小夏他們說道：“你們也趕緊跑吧，此番可是惹下大禍了?！闭f完，便急匆匆地背著糧食離去，那背影滿是倉惶與不安。
翠兒說道：“他們定是怕官府的人回來抓人，咱們也快走?！鄙裆g透著焦急。
小玉給翠兒和小夏牽過馬來，說道：“我瞧著打起仗來，你們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邊說著，一邊將棗紅馬的韁繩遞給翠兒，臉上滿是欽佩之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翠兒聽了小玉的話，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心下暗自思忖：是呢，小夏在身邊時，打起仗來自己如有神助，他不在時自己便差了許多，這究竟是為何？
小夏見翠兒發(fā)愣的模樣，說道：“娘子，快趕路吧?！甭曇糁袔е鴰追旨鼻?。
聽到小夏呼喊，翠兒突然仔細打量起小夏來，仿佛初次相識一般，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與思索。
丫鬟小玉見翠兒如著魔似的呆立原地，趕忙催促道：“娘子，想什么呢？還不快走！”
翠兒這才回過神來，說道：“嗯，走?！?p> 三人騎上馬，馬蹄揚起陣陣塵土，如離弦之箭般朝著襄州城的方向疾馳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紛亂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