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欣賞過老皇帝收藏的畫后,露露娜卡很快將興趣放在了其他的地方。她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也不是只對某樣東西才感興趣,所以這把自己畫上去的話沒有太過吸引她——關于這畫背后的故事,對老皇帝也說得差不多了,沒有什么值得再說的,再說的話,就變成翻舊賬了。
露露娜卡最感興趣的,還是那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寶石沙漏,她又回到了沙漏邊上,爬了上去坐下,面對著老皇帝,“以前的事情也說了不少了,希望你能別再問了,都是一些無聊的事情?!?p> “能聽到祖先的真正事跡,我覺得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崩匣实壅f道,對此露露娜卡哼了幾聲,“有什么值得聽下去的價值呢……英雄故事,民之所向,國家崛起,分裂的帝國,衰落的帝國……國家興衰,不就是這么一個流程嗎?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變化?!?p> “真的沒有任何改變嗎?”老皇帝問道。這個詢問有點莫名其妙,如果是別人的話,說不定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是在他面前的,是露露娜卡。
“這么復雜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甭堵赌瓤ǖ幕卮鸱浅:唵未直蝗缯f,根本就沒有回答到老皇帝的問題,“不過你們做得很不錯了,有好好地在改變世界,這已經是很棒的事情了?!?p> 老皇帝笑道:“這算是回避了我的問題嗎?”
露露娜卡歪著腦袋,一副呆呆的樣子,“我可是很老實地回答了,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才對?!?p> 老皇帝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這樣的話就顯得他太不識趣了,而且他也不想惹露露娜卡不開心。兩人換了各種話題,繼續(xù)聊了下去,就像是年齡懸殊的朋友一般,說了各種各樣的事情,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露露娜卡在說,老皇帝在聽而已。
直到夜色變得更濃的時候,露露娜卡看出來了老皇帝的精神有點頂不住了。他哪怕再有精神,也已經不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按驍_了老人家這么久,我也該離開了?!甭堵赌瓤◤纳陈┥咸讼聛恚瑢匣实壅f道,“今天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p> 老皇帝沒有挽留露露娜卡的意思,坐在書桌前,看著正在整理領子的露露娜卡,“已經要離開了嗎?”
“總不能一直待在這里,不然會有很多麻煩的?!甭堵赌瓤ㄕf道,“在這世上,最無奈的事情,大概就是你不管做什么,總會有人給你的行為添加上一些奇怪的理由和象征。我可不想變成神壇后面的雕像?!?p> “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壞事?!?p> “這是當然的了,你們當這些天生的領導者,只要能用上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的用上,一點顧忌都沒有?!甭堵赌瓤ㄐΦ?,“不過連‘神明’都可以拿來利用的人,也是該有這樣的氣魄才對,是不是啊,月神的影子?”
老皇帝哈哈一笑,“那只是一種宣傳而已,宗教這種事……你也是明白的吧?”
“明白歸明白,不代表我真心喜歡這樣的東西?!甭堵赌瓤ㄕf道,“不過這世上的東西,都是比較過后才知道什么是美好和丑陋的——要我在真實的神話和虛假的宗教中選一個的話,我還是選人類可以控制的宗教吧。”說到這,露露娜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驚一乍起來,“哦,對了,這種事不能亂說的對吧!竟然把宗教當作虛假的事物來污蔑……還是在你的面前,這可是死罪吧?”
“對其他人來說,確實是如此?!崩匣实壅f道,“但是你的話,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一個走在先知更前面的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審判你吧?”
“這可不好說了?!甭堵赌瓤ㄐΦ?。
在露露娜卡真的要離開之前,老皇帝問了最后一件事,“為什么會是我?”
“為什么?”露露娜卡重復了一次。對露露娜卡的裝傻,老皇帝沒有在意,“在我之前也有不少人坐在這個位置上了,為什么只有我有這樣的運氣,能見到你這樣的人?”
露露娜卡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嘴唇,一副思索的模樣,“為什么呢……只不過是湊巧而已,想見的話就見了,不想見面的話,哪怕是這樣的距離,我都不會讓你看見我?!闭f到這,露露娜卡對老皇帝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我絕對不會見無聊平庸的家伙?!?p> 露露娜卡就這樣離開了。推開書房的門,在關上前還對老皇帝說了聲“晚安”,當房門光上后,書房里就只剩老皇帝一個人了。沒有了活潑多動的露露娜卡,書房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但是空氣中的某些東西,卻比兩人獨處的時候要更為活躍了。就好像露露娜卡這個存在離開后,本來避讓不及的各種各樣的東西,又回到了老皇帝的身邊。
對老皇帝來說,和露露娜卡相處的時候,也許才是他自從年少繼位后、少有的寧靜一刻,如今,那些伴隨了他有幾十年的東西,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充斥在他的靈魂中。
老皇帝又拿起了水煙,慢悠悠地吸了起來。他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戰(zhàn)士,年老后更是和那些戰(zhàn)士還有法師所追求的的境界無緣,但是作為一個帝皇,幾十年來培養(yǎng)出來的感覺還是存在的。那些為了保護他而蔓延在身邊的東西,又回來了。權利和義務、責任和使命,纏繞在他身上已經有幾十年了——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沒有多少天了,一想到這,他就放松了不少。
老皇帝在悠然地吸食著水煙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p> 老皇帝的聲音剛落下,敲門的人進來了。那是穿著寬松的法師袍子的老人,尖帽子讓他的半張臉都在陰影中。
“這種時候拜訪,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大法師凱?!?p> 被稱為凱的老人,對老皇帝微微鞠躬示意,隨后低聲說道:“她走了?”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崩匣实壅f道,“你可是皇宮防衛(wèi)的核心,哪怕進了一只螞蟻,你也很清楚才對。我本以為你會出現(xiàn)的。”
“她不喜歡有人打擾?!绷_澤文·凱對老皇帝說道,“我不想惹她生氣?!?p> 老皇帝也露出了笑容,“沒錯,我也不希望有人打擾。在人生最后的日子,能有這樣的奇遇,這輩子也算是沒有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