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怡郡主的尸體不見了?
當李逸尋告訴九妹這個消息后,她忙問是怎么回事?
據(jù)李逸尋說,郡主死亡當日,開封府已經(jīng)派出仵作前去驗尸,但忌于郡主身為女子又身份尊貴,仵作前去驗尸之時還特意請了醫(yī)婆相助。驗尸完畢后,尸體本應運回開封府做第二回驗看,但襄陽王府的人前來吵鬧,硬將沁怡郡主的尸體要了回去。此事敏感,又有皇家在背后撐腰,所以開封府只得同意,但經(jīng)過交涉,開封府還派了兩名衙役前去守護。
李逸尋接到稟報已是下午,他將此案細細理了一遍,又將仵作的驗尸格目仔細驗看。
“但當時我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崩钜輰ふf,“郡主身上并無傷痕,也沒有中毒的跡象?!闭f著他又補充道:“當然,這些物證也可能存在問題,我們并不能排除有人作假。”
“不錯?!本琶妹嗣掳?,“當日展大哥也是如此說。仵作可有說,郡主有沒有什么隱疾?”一般身患隱疾之人才會在情緒激動之下犯病。
“此事要問郡主身邊的仆婦。但根據(jù)開封府傳來的對沁怡郡主身邊丫鬟仆婦的聞訊,郡主身前一直健康,并無隱疾?!?p> “是否有可能隱瞞?”
“存在這種可能?!崩钜輰るp手交叉,慢慢在屋子里躲著步子。
“尸體不見又是怎么一回事?”九妹問。
李逸尋停下腳步,轉(zhuǎn)頭道:“五日前,也就是我派人去第二次驗尸之前,尸體突然不見了。我們將驛館查了個底兒朝天,仍舊毫無蹤跡。”
“守夜人呢?”
“查過了,當晚根本沒人進過挺尸房?!崩钜輰び珠_始踱起步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尸體憑空消失了。房里沒有人進入的痕跡?!彼煊X九妹眼睛亮了亮,又補充道:“也沒有暗閣,這點可以排除?!?p> 九妹點頭,李逸尋查案的功夫她自然沒話說,可問題到底出現(xiàn)在哪兒呢?她想了想說:“種種跡象看來,有人并不想讓我們看到尸體。”
“不錯?!崩钜輰c頭,又說:“或者,郡主根本沒死。”
“什么?”李逸尋的猜測太過大膽,九妹吃了一驚。
“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李逸尋溫然道。
九妹低頭又將此案的來龍去脈稍加梳理,抬頭問李逸尋自己是否能見見當日驗尸的醫(yī)婆?
“那醫(yī)婆就住在汴河邊。。?!崩钜輰ぬь^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經(jīng)降臨。
......
從大理寺出來,夜市已經(jīng)開始。九妹換了男裝跟李逸尋沿著御街一路行到汴河邊,到達之時已然不早。
兩人找了一處茶攤,隨便要了兩碗素面吃了,李逸尋又問老板打聽一個叫陳二娘的醫(yī)婆的情況。
老板說,在這陳二娘是汴河一帶最有名的醫(yī)婆,家里以前是開醫(yī)館的,自從當家的死后,生意漸漸敗落,陳二娘為了生計不得不做起了醫(yī)婆,平日里靠在大戶人家行走,兜售些保胎安胎的方子生活。閑暇之余,也會幫著官府驗尸掙幾個小錢。如今就在汴河邊租著一間屋子住著,轉(zhuǎn)個彎兒就到了。
“兩位打聽二娘是有什么事兒嗎?”老板轉(zhuǎn)眼瞧了瞧李逸尋二人,心想兩個大男人打聽這些做什么。
九妹賞了老板幾文錢,笑道:“還請老板給咱們保密。我這位大哥娶了嫂子已有多年,但一直沒有子嗣。聽聞陳二娘有些手段,所以來試試?!闭f著朝李逸尋做了個鬼臉。
李逸尋干咳兩聲,臉色難看,卻沒有反駁。
老板得了錢連連道謝,又道:“兩位這回可找對人了。我侄兒媳婦兒成親兩年也沒個娃兒,自從讓陳二娘看過后,還不到一年功夫就懷里,真真靈驗呢?!备终f了兩句閑話去了。
二人喝了會兒茶,這才上了虹橋,往陳二娘家來。但九妹上前敲了好幾下門,都沒人應。莫不是出去了?李逸尋轉(zhuǎn)頭瞧見對面有家修腳店,過去打問。
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光著頭,上身只穿著件白衫,正坐在門前扇扇子乘涼。
“你說二娘啊?!崩险吆魢A艘幌律ぷ?,“有好幾日沒見了?!?p> “好幾日?”九妹瞧了瞧李逸尋,又問:“她去了哪里你知道嗎?”
老者吐了口唾沫,端起陶壺呷了口茶,抹了抹嘴道:“這咱哪兒知道呢?興許回鄉(xiāng)下了吧?聽說她妹子在郊區(qū)住著呢?!毕肓讼胗植桓掖_定,趕忙喊他老伴兒詢問,老伴兒應了一聲,他這才滿意的咂了咂嘴。九妹跟李逸尋道謝出來,又轉(zhuǎn)到陳二娘家門口瞧了瞧,這才匆匆走了。
子時二刻,街上已沒什么行人,夜也沉沉入睡。
兩個黑影來到了陳二娘家,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掏出一個明晃晃的鉤子,只聽咔的一聲,門鎖掉了下來。瘦子輕輕將鎖頭接住,很快兩團黑影消失在了門后。
這是半間房子,屋里又窄又簡陋,只炕上擺著個大柜子,看出來還值點錢。
瘦子借著微弱的光,在柜子里摸索了半天,并未發(fā)覺什么。他們又在屋子里照了照,清灰冷灶,估摸著應該好幾日沒人住了。兩人互相使了使眼色,正打算往外走。忽聽外面一陣騷動,旋即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只聽一人喊道:“來人呢!抓賊了!別讓他們跑了?!?p> 聽聲音是朝陳二娘這邊來的,兩人趕緊往外走,只瞧一群人手里拿著棍棒、掃帚、搟面杖等物朝二人包抄過來。二人看見情勢不對,趕緊掉頭跑,但那群人不依不饒,一直追到虹橋邊,見二人跑遠了才回去。
原來晚上有兩個陌生人來打問陳二娘,修腳店的劉老爹瞧見兩人不像好人,便留了個心眼兒,晚上一直在門縫里窺探大概子時十分,果見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摸進了陳二娘家。劉老爹在這一帶一直是個熱心人,平日里誰家有難事他都要幫著想法子出主意,這回遭了賊豈能不管?他急忙回房拿了鑼示警,鄰人最熟悉這種聲音,知道是遭了賊,都提了家伙出來捉,不想這兩個小毛賊伸手好的很,不一會兒就沒影兒了。各家鬧了半夜,又瞧貌似沒丟什么東西,便紛紛散去,等著明日跟里正匯報后再上報官府。
另一邊,九妹跟李逸尋被人趕了大半夜,早就快虛脫,跑過虹橋,又跑了幾條巷子,這才坐下喘了口氣。
九妹納罕道:“李大人真真了不得,每回跟你查案都能遇上這事兒?!?p> 李逸尋怎么都覺得這話好像應該由他來說,他一把將面巾扯下,深深吸了口氣。夜晚熱氣退去,夜氣清清涼涼的,吸著甚是舒服。隔了半晌,他才說:“看來陳二娘是得了風聲跑了。”
九妹點點頭,陳二娘屋子里打掃的干干凈凈,衣服首飾都不見了,顯然是已經(jīng)跑了。這也說明,郡主之死并不簡單,她輕輕嘆了口氣,仰頭看見月亮露出了清冷的光。
隔天,李逸尋剛到衙門,崔苗就來說汴河里今早打撈上一具女尸來。
“確認過是誰沒有?”李逸尋將官服穿好。
崔苗道:“里正已經(jīng)去辨認過了,聽說是個醫(yī)婆,叫陳二娘?!?p> 李逸尋眸間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死因?”
崔苗呈上驗尸格目,“這是開封府剛才送過來的,是他殺。死者是被人從背后勒住脖子窒息而亡,之后才拋入汴河的?!?p> “還有呢?”李逸尋將目光從驗尸格目上移開。
“隨身財物都在,應該不是為財。”崔苗說,“咱們一直經(jīng)辦沁怡郡主的案子,因這陳二娘與郡主的案子有牽連,所以開封府今早將卷宗送了來?!?p> “尸體呢?”
“現(xiàn)在咱們驗尸房里停著了?!贝廾珙D了頓又說,“展昭來了,尸體是他親自送來的?!?p> 李逸尋摸了摸腰間的環(huán)佩,起身往停尸房而去。
微弱的陽光照進了懸窗,李逸尋將陳二娘的尸身從頭到腳細細檢查,但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展昭斜靠在停尸房外的欄桿上,靜靜打量著一株開滿白色花朵的樹木,他不認識它是什么,也沒有心情知道,他只是這么漫無目的的盯著,手指不??壑鴦ο?,間或發(fā)出些細微的聲響。
李逸尋檢查完畢吩咐仵作將尸體用白布蓋住,這才慢慢走了出來。
“聽聞昨夜汴河邊發(fā)生了一起盜案?!闭拐褯]有回頭,仍舊保持剛才的姿勢。
李逸尋接過差役送上來擦手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是嗎?”
展昭眉間跳了跳,回過身又道:“說來也巧,那被盜的人家竟然就是陳二娘家?!闭f罷,意味深長的盯著李逸尋。
李逸尋將帕子丟了,饒有興味的回看他,卻沒有說話。
展昭見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說道:“有人說昨日在虹橋見到了疑似是李大人之人,不知大人作何解釋?”
“是嗎?興許是看錯了也不一定。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止千萬,看錯了也不打緊?!崩钜輰て届o道。展昭為了什么而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答應過九妹不說,自然不能破例,哪怕對方是開封府的人。
展昭瞧了瞧他,嘆口氣:“她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p> 李逸尋自然知道展昭的口中‘她’是誰,他停了停道:“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p> 他言盡于此,展昭已經(jīng)知道,九妹確實在此處。
一天前,他得到柴玉處送來的消息說,九妹已經(jīng)往汴梁方向來了。但當柴玉派人去堵截時,九妹已經(jīng)成功進了城。他們分析九妹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猜到她會先去查看沁怡郡主的尸體。麻煩的是,沁怡郡主的尸體已經(jīng)被人盜走了,如果九妹聽聞此事,她下一步回如何呢?這是即便了解九妹如展昭之深的人也回答不上來的。況且,此次偷梁換柱如果事發(fā),那絕不是開封府的事,而是整個鄭國公府的事。
但就在展昭一籌莫展之時,他們聽聞了陳二娘家的那起盜案,證人還描述了兩個可疑人的相貌,根據(jù)相貌跟身材的描述,展昭立刻知道兩人之中有一人正是九妹,但另一個人他卻并不熟悉。這時,柴玉告訴他,另一人正是李逸尋。展昭之前與此人倒是見過幾面,但并不熟悉,聽聞九妹和此人在一處,他立刻趕了過來。
“阿九這是胡鬧。她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不應該出現(xiàn)在汴梁?!闭拐咽栈啬抗?,慢慢說。
“風浪已起,沒有人能置身事外。”李逸尋一字一頓道。
“什么意思?”
“此事不只是阿九姑娘一個人的事,而是所有人的事?!崩钜輰た戳丝此终f:“展大人莫非真沒想過,為何沁怡郡主早不死晚不死,卻偏偏在鄭國公府午宴上突然倒下呢?”
展昭心里一動,“什么意思?”
“在下猜想,定是有人利用沁怡郡主去鄭國公府赴宴之事做了文章?!?p> “你是說,他們要對付的其實并非是開封府,而是鄭國公府?”展昭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李逸尋靜靜道:“兇手一定是算好了郡主赴宴的時辰,本來郡主該在宴席上當場身亡,這樣謀害郡主的罪名鄭國公府是如何也推不掉的。但他們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阿九姑娘會和郡主起爭執(zhí),還在眾目睽睽下身亡,所以這矛頭自然轉(zhuǎn)嫁到了開封府頭上?!?p> 展昭道:“他們是誰?”
“現(xiàn)在還不知。但陳二娘之事正好可以證明,郡主死亡有蹊蹺?!崩钜輰ふf,“而且,李某不覺得讓阿九姑娘參與此案有什么不妥。一來她是當事人,二來我相信她有足夠的能力看破案情,查出真相?!?p> “萬一結果不如你所想呢?”展昭目光銳利,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李逸尋淡淡一笑:“那李某自會用全部身家性命保全阿九姑娘,這點你自可不必擔心。”
展昭審視了他半晌,忽然點頭道:好,既然李大人親自出馬,那展某也不啰嗦了。只是如果案子有什么用的上在下的,請盡管直說?!?p> “會的。”李逸尋淡然說完,淡然離去。
展昭望了望天色,輕嘆一聲,也轉(zhuǎn)身離開。
剛才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九妹站在對面的書樓上看的一清二楚。
微風乍起,吹皺了灰撲撲的衣衫,九妹揚了揚手里的拂塵,倒真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