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雨簾隔在小沙彌與這八個人之間,如同兩個別樣的世界。
黑沉沉的夜,讓這八個人的臉看起來泛著一層青黑色的光,仿佛不是正常人的臉。
小沙彌驚了驚,磕磕巴巴道:“諸位、諸位施。。。施主有何事?”
為首一人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勞煩小師傅通融,給咱們幾間禪房避雨?!?p>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徑直闖入了門里。
“諸。。。諸位施主,請等一等。。。”小沙彌顧不得渾身濕透,緊緊追著那八個人。
那八人腳步沉穩(wěn),看似走的不快,但小沙彌追的很費勁。
大殿的燈燭還亮著,妙心聽見外面的說話聲,緩緩走了出來。
很快,他看見了那八個黑影,“何事?”他問跟在后面慌慌張張,渾身濕透的弟子。
“師傅。。。他們。。。”
小沙彌還未說出緣由,已被一人打斷。
那人上前行了個佛禮,“師傅,深夜前來,多有打擾。咱們是外地的客商,雨大迷了路,還望借貴寶剎避一避雨。我們會付錢的?!?p> 妙心念了聲佛,“錢倒不必,相逢即是有緣。既是如此,良修你就帶著幾位施主去廂房吧?!?p> 良修做了個請的手勢,”各位施主請隨小僧來。”
八人漸漸消失在雨簾中,妙心久久的佇立,忽然微微嘆了口氣。
天幕陰沉,不知明日是否會是個晴天?
次日,雨仍舊沒有止息。
無塵大師的法會不得不從室外搬入了室內(nèi)。護國寺雖臨時騰出了最大的一間佛堂,但仍舊裝不下慕名而來的眾多香客,有些人甚至站在了過道里,邊淋雨邊聽宣講。無塵法師為了讓大家都聽到所講內(nèi)容,也不得不放大聲音。但外面的雨實在太大,他的聲音傳到外面仍舊小的很。
九妹擠在人叢中,略微站了站,便離開了。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特別是在一個地方呆的太久。
經(jīng)過走廊時,寺僧良修正捧著一壺茶往后院走。他滿頭大汗,邊走還邊口里喃喃說著什么。
九妹沖他招了招手,“良修小師傅,怎么沒去聽法會?”
她經(jīng)常來寺里,認得那是妙心最小的弟子。
良修抬頭,見到來人是九妹,嘆氣道:“昨夜寺里來了個八個人,師傅吩咐我好生照看著?!?p> “八個人?什么人?”
“說是遠道的客商??梢佬∩?,那些人各個身材魁梧,絕不是普通客商那么簡單。倒像是哪里來的山匪呢?!?p> 無塵法師的法會千載難逢,良修因這八人錯過了機會,滿肚子的怨氣。
他接著道:“小僧還要去送水,先失陪了?!?p> 這寺里最近可真熱鬧啊,九妹看了看天色,東邊更加陰云密布,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護國寺,廂房。
一燈如豆,房里暗的很。天邊還不時隱隱傳來雷聲,雖然雨勢較之前稍微小了些,但仍舊沒有要放晴的意思。
徐道長跟六個兄弟圍坐在桌前,愁眉深鎖,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茶水已經(jīng)涼了又添,但老大秋國勝仍舊沒有回來。
內(nèi)中一個兄弟突然道:“二哥,你說老大會不會出什么事了?我這眼皮這兩日老是跳個不停,會不會。。。”
“別胡說!”徐道長厲聲打斷道,“老大武藝高強,什么人能傷得了他?”
其余五人紛紛點頭贊同,他們跟隨秋國勝已經(jīng)十年有余,從來只見他殺人,還沒有人能傷得了他分毫。
“可是,萬一呢。這次的人雖是老大故交,但也難保沒有什么別的心思?!蹦侨巳耘f不甘心,喃喃道。但聲音明顯小了許多,好似生怕再次引來責罵。
徐道長瞪他一眼,沉聲道:“對老大來說,沒有如果?!?p> 他雖口中如此說,但心中也隱隱感到不安。秋老大已經(jīng)去了小一個時辰了,也該回來了。莫非是中間出了什么紕漏?
屋檐上集滿了雨水,一股股水流順著柱子匯入了院子里的水坑中。
良修提著一只燈籠,靜靜的走在廊子里。
今日輪到他值夜,他一直誦經(jīng)到二更天,這才匆匆往禪房而來。
昨夜寺里發(fā)生了命案,此時想起來,后背還不禁發(fā)冷。他雖沒有親眼看見尸體,但隔壁的良清卻都看到了。他回來添油加醋的說了當時大殿中的慘狀,還說現(xiàn)場還發(fā)現(xiàn)了一尊詭異的青瓷娃娃,現(xiàn)已被展昭帶回開封府去了。
“我覺得一定是某種詛咒?!绷记宓靡庋笱蟮恼f,“否則,三師兄也不會自昨日起就瘋瘋癲癲的。”
三師兄良輝是昨日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之前他一直是寺里最大膽的人。如今連他那么膽大的人都嚇得精神失了常,看來真是種詛咒也說不定。想到此處,良修覺得身子更冷了,他用手搓了搓胳膊,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大殿距禪房還有段距離,雨點隨風襲來,良修感覺的下身的袍子濕了大半。
“真是倒霉?!绷夹薅读硕杜圩?,順著過道拐上了另外一條廊子。
只是剛轉(zhuǎn)上廊子,他忽然發(fā)現(xiàn)哪里有些不對頭。時間太晚,困意不住襲來,良修一時間還找不出奇怪之處。他定了定神,注意轉(zhuǎn)到了自己手中的燈籠上,又抬頭看了看對面的天王殿,忽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平日里,天王殿在這個時辰已經(jīng)鎖了??蔀楹未藭r里面還有燈光透出來呢?良修揉了揉眼睛,莫非是哪位師兄今日值夜忘了上鎖?他捏緊了手里的燈籠柄,正要上前去看看,剛抬腿,卻突然像釘子似的釘在了原地。
因為他看見增長天王身披鎧甲,手持長劍從殿中走了出來。天王手里的劍長長的拖著,劃在地上發(fā)出’呲啦呲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聽來刺耳又恐怖。劍尖上滴著血,天王剛才經(jīng)過之處,留下了一道血線。
良修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的心好似要從腔子里跳出來。
天邊劃過一道閃電,良修看到了天王紅如滴血的臉龐。
突然,他的世界整個一片漆黑,只留一只發(fā)黃的燈籠在雨中時明時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