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江山業(yè)

37.太清君臣夜談解帝策惑

江山業(yè) 風抵霜 2461 2017-12-03 17:19:54

  蕭錦棠微微斂目,眸光自劍脊流轉而過。易子凜不敢妄動,他下意識的側目看向劍鋒,卻忽見劍鋒輕挽,寒芒繞頸不過瞬息便將自己鬢側長纓掃落。珠串迸裂落珠噼啪滾動,那微涼的寒意潤進他的皮膚令他動彈不得。蕭錦棠冷聲一笑,提劍轉身,袍袖揮舞間殿門緊閉。

  易子凜心知是蕭錦棠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方才那一劍蕭錦棠完全可以往他喉嚨上劃去。他不由自主的顫了顫,緩緩起身,又再度對寢殿門肅拜三次后才率兵退下。易子凜不知道的是,蕭錦棠一直提劍站于門后。他斂眸輕撫過劍刃,動作溫柔仿若觸掠過情人香軟的唇。他一直看著那緊閉的門,若有人還欲闖殿,等著他的便是一劍穿喉。

  蕭錦棠自認自己無甚本事,但論劍出一瞬,他還是有把握要了別人的命,哪怕代價是搭上自己的命。

  殿外龍圖衛(wèi)齊聲告罪后便次列退下,火光如潮水一般退卻。福祿在殿外問了聲安后便將太清殿外門關上。不過幾個瞬息,太清殿又陷入一片黑暗寂靜。

  無人的帝宮寂靜如死,這時楚清和才聽見蕭錦棠隱隱的喘息聲,他見人都退下了才放松身子退后幾步。他手中流秋劍當啷落地,發(fā)出清越的鳴響。楚清和還沒來得及起身,便見蕭錦棠快步走到床畔,他兩三下卷起帳幔便往上一躺,蜷縮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又像個幼小的嬰兒。楚清和見他如脫了力一般,忙欲將身側被子撿起替他蓋上。可就在她碰到被子的一剎,卻聽得蕭錦棠輕聲道:“多謝郡主,還請將桌子下的燈給熄了,再將茶具放回去。”

  楚清和聞言,直覺心底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扎了一般不是滋味兒。她瞥了眼蕭錦棠,依言照做。她亦是好奇蕭錦棠究竟躲在里面作甚??蓞s不想桌下只有一燈一書,書還是蘭卿??熘v爛的《帝策》。

  她吹熄了蠟燭將茶具歸還原位,又將沾染了燭灰的書擦了擦才放在了懷里。見蕭錦棠蜷成一團,她又忙將被子抱過來想替蕭錦棠蓋上。站在蕭錦棠的床側時她才發(fā)覺少年的額間竟?jié)B出了細密的冷汗。楚清和忽覺心下一窒,忍不住捏住袖口輕拂蕭錦棠的眉頭。似欲擦拭汗?jié)n又似欲輕摁撫他緊蹙的眉心??刹辉胨氖謩偵斓揭话氡惚皇掑\棠抓住了手腕。

  楚清和一愣,卻見蕭錦棠卻忽的坐起,自顧自的接過被子裹住自己。楚清和抿了抿唇,終是垂下手。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手,回憶起方才的觸感——

  那一瞬間,她碰到蕭錦棠的手時,她感覺那個少年在不住的顫抖。

  蕭錦棠見楚清和眉心微蹙不由得苦笑一聲,幾近是將字句自胸腔中擠出一般道:“孤這個皇帝做的很是窩囊對吧?”

  楚清和心下一顫,抬眼間卻見蕭錦棠微微仰起了頭,那雙華艷濃翠的瞳直直的撞入自己心底:“這太清殿更是……呵,想進就進,還是帶兵帶刀的進。若今日易子凜真要搜宮,便是孤也保不住你們。”

  “擅闖寢宮乃是死罪,陛下多慮了。只是恕臣冒昧,陛下是何時知道潛龍水榭的護衛(wèi)被換成了龍圖衛(wèi)?私換禁軍,為何顧將軍未曾跟臣說過?”倒是先楚麟城開了口,可話一出口,楚麟城才發(fā)覺自己壓根不會安慰人。蕭錦棠的轉過頭看向了楚麟城,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們不也是擅闖寢宮嗎?至于龍圖衛(wèi),孤登基時曾和易子凜有過一面之緣,方才觀其兵士甲胄瞎猜的?!?p>  “……”楚麟城被這有些過分隨意答案梗的不知如何接話,楚清和瞧這氣氛又僵起來,忙道:“哥哥嘴笨,陛下您可別介?!彼f著眨眨眼,一抹俏意躍上她的眉梢眼角:“我們這是路過,陛下您可別誤會?!彼幻嬲f著一面蹲下身子靠在床畔:“我倒是覺著陛下您一點都不窩囊,你可算是一人擋了千軍萬馬呀?!?p>  “千軍萬馬?郡主委實言過其實?!笔掑\棠垂下眼,卻見楚清和歪著頭對自己嘻嘻一笑:“哪里言過其實了?但若您不保我們放任搜宮,那穆氏會怎么想陛下?我們頂多再去挨個板子,但陛下您私下勾結楚氏……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呀。若我們真被拉出去斬了,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原來還有這么一說?孤倒不知麟懿郡主如此聰慧,當是孤孤陋寡聞了?!笔掑\棠忽的笑了起來:“郡主想問的,是孤為何會選擇護住你們罷。”

  楚清和眨眨眼,明眸流轉過蕭錦棠的頰側:“陛下當是信忠烈之后?!?p>  “忠烈之后?”蕭錦棠斂下眸,幾個字兒在他唇齒間輾轉幾分,似細細咀嚼其中意味:“忠烈不忠烈,誰又能說的定呢?孤在深宮學到的第一課,就是誰都不要相信?!?p>  “可你必須相信?!背氤峭蝗婚_口,緩聲沉肅道:“楚氏先祖五百年前就發(fā)誓效忠于大周,陛下怎可輕疑?”

  “孤信什么?孤若信臣,難道太師不是孤的臣子么?孤若不信,又如何令太師代行御筆朱批之權?”蕭錦棠眉峰微挑,方才柔和的神色瞬間斂。他再抬眼望向楚麟城時已然眸似寒冰,且凜且冽:“他還會教給孤為君之策,而楚氏呢?坐擁一方兵權,難道孤之臥榻還能容猛虎酣睡?”

  “陛下!”楚麟城聲音頓時拔高了個八度,他只覺心頭頓時騰出一股火氣直沖天靈。他能承受朝臣非議亦能為國為君與之權謀傾軋。但這一腔赤忱,又如何能被自己所盡忠的君王所非議?

  “蘭氏專權攝政,乃為佞臣。誰是猛虎,陛下您——”

  “何為猛虎?《帝策》有云,治國若治田,不可因水清而偏用,不可因水濁而偏廢。你既為忠烈之后,難道就是來勸孤清濁不分么?”

  楚麟城聽得蕭錦棠如此不分黑白,登時一急就要起身怒斥,可還沒等他起身,便被妹妹一把拉住衣袖拽住了。

  “哥!”楚清和低聲呵止了楚麟城,她悄悄握住楚麟城的手安撫,一雙明眸俏生生的看向蕭錦棠:“猛虎不提,可陛下現下能倚靠誰?代筆朱批,陛下莫非心甘情愿?或許單論家族不成氣候。但現下蘭穆二家聯合,而穆家與齊王相勾結。定國大長公主一家向來不參與黨爭。陛下可選擇的余地委實不多呀?!?p>  “哦?”蕭錦棠忽的勾了勾唇角,面上一派冷肅之氣盡散:“若不是親耳所聞親眼所見,孤還以為郡主深諳讀心之術?!?p>  楚麟城聽得一頭霧水,這小皇帝方才還將自個兒同那蘭氏相較,怎么現在轉態(tài)跟變臉似的?可還未等楚麟城反應過來,便見蕭錦棠忽的坐正,對自己揖了一禮:“孤方才冒犯了。只不過孤還有一事不明,素聞楚卿學富五車,還可請楚卿答疑否?”

  楚麟城忙正坐肅容回拜,蕭錦棠這一禮分明是對師長所行,如此大禮,幾可比肩太師尊儀。

  “陛下請問?!?p>  “這幾日太師行課,孤卻聽得不大明白?!笔掑\棠說著頓了頓,緩緩道:“《帝策》有論,堂溪公謂韓子曰:‘臣聞服禮辭讓,全之術也?!?p>  楚麟城眉心微皺,遲疑半刻才道:“陛下若是對《帝策》內容不解,自是可以于早課之上提問太師,為何要提問于臣?”

  “那孤聞禮辭讓,全之術也,可對?”蕭錦棠沒回答楚麟城的問題,仍是自顧自道。

  楚麟城抬眸看向蕭錦棠,此時他亦管不得什么直視圣顏:“為臣之道,不同于為君之道,還請陛下明示?!?p>  蕭錦棠倒沒被楚麟城審視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他反倒是迎著楚麟城的目光與之對視:“楚卿莫非還不明白孤話中之意?”

  楚麟城心下遲疑,帝問不可輕回。他想著該如何委婉的表達自己看法,卻不想蕭錦棠一字一句,沉緩而言:“現下朝堂之上,君臣不分,孤若不藏鋒斂芒,試問誰能容得下孤?”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