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四：資格

　　皇帝近衛(wèi)官的隊伍最近有些躁動，這和訓練有素的皇室衛(wèi)隊理應(yīng)擁有的素質(zhì)不同。他們大多出身高貴，在宮中任職既是歷練也是榮耀，和女士們充當皇后的女官是一個性質(zhì)。然而最近發(fā)生的事即使他們的素質(zhì)再充分，也無法平靜。

　　皇后被禁足在約克宮，只有上層知曉，皇后不在宮中，風聲卻悄悄流出。緊接著公主接連幾天要見皇后、之后又闖議政廳也成為流言的重點，然后是帝后離婚案公開的晴天霹靂。而現(xiàn)在，本該遠行溫泉宮的皇儲和幾日前的公主做出了一樣的行動，只不過他要見的是阿爾費雷德。

　　“放開，讓我進去?！蓖飱W企圖繞開面前皇帝近衛(wèi)官的阻攔。

　　“皇儲殿下，您不能進去，陛下吩咐過不見您?！苯l(wèi)官一臉為難，他的態(tài)度比起前日阻攔克里斯汀和簡的部下和藹得多。威廉里奧想要硬闖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克里斯汀那樣的底氣不足，皇儲和公主到底是不同的。

　　“那么請你至少為我通報，我要見小叔叔?！蓖飱W看都不看近衛(wèi)官一眼，目光直視緊閉的大門。

　　“這……，殿下不是應(yīng)該在溫泉宮？”近衛(wèi)官突然想起了威廉里奧應(yīng)該在的地方。

　　“‘應(yīng)該’在不代表‘就在’。”威廉里奧的語氣顯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因為違抗了皇帝的命令而感到后怕。

　　“這……”近衛(wèi)官無言以對，他不敢也沒有理由和皇儲爭執(zhí)。作為皇帝的近侍，他遠比其他人了解這位在外人眼中“勤勉可敬，天資出眾”皇儲的真面目。

　　威廉里奧對除了阿爾費雷德一家以外的人態(tài)度一視同仁，不會有任何應(yīng)有的交集以外的接觸。有身份的人有需要的時候他會彬彬有禮，但更多的是無視。然而他這種態(tài)度恰恰是乖張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天大地大，除了在意的存在以外，沒有什么東西能入他的眼。心比天高，才華橫溢，他有什么理由去顧及別人的感受？沒有，威廉里奧·彭德拉根認為自己應(yīng)該是最為涼薄、淡漠的人。他的自我認知如此，絕不許有任何偏差。

　　“讓他進來。”打破僵持的是阿爾費雷德的聲音，他聽見了門外爭執(zhí)的聲音。

　　“小叔叔?！蓖飱W行禮，他眼中流露憤怒和不解，當然還有憧憬和畏懼，面對阿爾費雷德，他尚無力控制這些。

　　“你回來了?！卑栙M雷德目不斜視，亦不抬頭，言語中聽不出喜怒?；实垡呀?jīng)非常成熟，特別是在他自己的書房、自己的領(lǐng)域中。

　　“恩?！蓖飱W計算著勝率。

　　“你在盤算怎么能夠說服我?！卑栙M雷德一語道出威廉里奧的內(nèi)心想法。

　　“有備無患?！蓖飱W不意外阿爾費雷德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讓凱文·里昂送你回來，這算是‘備’，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博得里昂家小少爺?shù)暮酶?，確實不簡單。但是溫泉宮在里昂家的領(lǐng)地是巧合，凱文·里昂在那里也是巧合，如果沒有這樣的巧合，你又要怎么回來呢？這是你不夠成熟的地方。而且里昂小少爺怕是要為自己的‘友誼’付出代價了，因為一個根本不拿他當‘朋友’的皇儲殿下?！?p>　　“是凱文·里昂自己腦補能力太強，我沒下太多功夫?！蓖飱W一點沒有被撼動，“車到山前必有路，不是這種方法，還會有別的方法。至于凱文·里昂，您請便，三言兩語就能動搖他以致違反皇命的人，沒有資格做我的朋友，更沒有資格做里昂家族的繼承人?！?p>　　“有道理，估計經(jīng)此一事，里昂家也不會再給他什么機會了?！睂τ趧P文的看法，阿爾費雷德倒是和威廉里奧很一致。

　　“我趕回來不是為了說凱文·里昂的事情的?！蓖飱W覺得阿爾費雷德再有意轉(zhuǎn)移話題。

　　“你要是為了克里斯汀求情，朕可以告訴你她不會有事，只是待在她自己的房間里，朕也有離婚之后妥善安置她的辦法，你盡快取消掉繼承人的宣言，克里斯汀不能擁有帝國的繼承權(quán)。”阿爾費雷德說話的同時手中打字的手沒有停下。

　　“為什么？克里斯是您的女兒，是帝國的公主?！?p>　　“也只能是公主。”

　　“金家族已經(jīng)被您處置了，他們不可能再威脅您的亞歷山大！”

　　“如果他們沒有一個作為女皇的外孫女的話，一個公主就讓他們敢于把手伸向你，一個女皇，難以想象會怎么樣，朕不會讓亞歷山大冒這個險?！卑栙M雷德將對阿格萊塔解釋過，對狄奧多拉控訴過的話重復給威廉里奧聽，“還是說，你能容忍這種可能性，容忍預計出現(xiàn)偏差？”

　　不能，威廉里奧心知肚明，他最受不了“預計外”，所以他繞開這個問題：“就為了這個？就為了一個可能性？”

　　“不止如此，亞歷山大不能有克里斯汀這樣一位女皇，朕不想冒這個險。”阿爾費雷德終于抬頭。

　　“您這是偏見，伊莎貝拉呢？克里斯蒂娜呢？”威廉里奧立刻反駁。

　　“亞歷山大大帝獨子早逝，整個皇室當時沒有第二個男人，伊莎貝拉作為大帝的長孫女繼位，是整個亞歷山大獨一份的‘航海女皇’。至于克里斯蒂娜，誠然‘拓土女帝’是帝國的福祉，但是她始終不是正當?shù)睦^承者，而是殺夫的皇位篡位者?！卑栙M雷德早就知道威廉里奧會以什么理由反駁他。

　　“那克里斯呢？”

　　“她不會是伊莎貝拉，更不可能是克里斯蒂娜，她是朕的女兒，朕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她和其他的公主沒有任何區(qū)別?！卑栙M雷德說，“還是說，你看不清楚自己的堂妹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您親自任命了安妮·斯特林外交大臣閣下，還有阿格萊塔閣下，這不是您認同她們才能的證明么？”威廉里奧鍥而不舍。

　　“朕不是針對她的性別，而是克里斯這個人本身不是帝王之才。”阿爾費雷德覺得自己已經(jīng)看穿女兒的一生。

　　“那我呢？”威廉里奧反問，但是沒有反駁阿爾費雷德對于克里斯汀的評價，“您為什么選擇我？”

　　“因為你有相應(yīng)的素養(yǎng)。”冷酷無情，高高在上，不畏懼孤獨和背叛。

　　“而克里斯不具備這樣的素養(yǎng)?！蓖飱W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是的，她不是一個未來的王。即使沒有金家族，只要她登上帝位，亞歷山大也會成為她的嫁妝?！卑栙M雷德說到“嫁妝”時語氣發(fā)狠。

　　阿爾費雷德的擔心不無道理，連女帝頻出的周國都出現(xiàn)過大權(quán)旁落皇夫手中的事，其他國家又怎能避免？周國還好，女皇的丈夫基本是本國人。而在聯(lián)姻頻繁的西方大陸，女性君主婚后將國家和政權(quán)交給丈夫是一種社會習俗，不是每一個女王都是伊莎貝拉。

　　關(guān)于克里斯汀，這一點無從反駁啊，克里斯汀既沒有心機也沒有手段，她鎮(zhèn)不住未來的亞歷山大。那該怎么辦？

　　“我不介意娶她?！边@是威廉里奧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