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六十八：離心

　　威廉里奧·彭德拉根無所畏懼，或者因為他擁有一切，也沒有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所以他并不熟悉“畏懼”這個概念，本該如此。然而現(xiàn)在他切實的感受到了一點點“畏懼”，而帶給他畏懼的人正是他最為寵愛的堂妹克里斯汀。

　　兩次決定帝國宮相的內(nèi)閣例會相隔二十天，在此期間威廉里奧邂逅了弗朗西斯·佩恩，并于他達(dá)成同盟，將他扶上宮相之位。威廉里奧投以瓊瑤，弗朗西斯報之以瓊琚，將佩恩——瑟斯特在整個廢后風(fēng)波以及狄奧多拉之死中起到的作用對威廉里奧坦白。

　　但是威廉里奧卻不知道怎么和克里斯汀解釋，他面對克里斯汀無法撒謊，無法隱瞞佩恩也是迫害狄奧多拉一環(huán)的這件事。以及他已經(jīng)決定，雖然梅麗珊克非死不可，在老佩恩已死的當(dāng)下，他不打算追究佩恩。如果僅僅如此，還有一定把握，畢竟克里斯汀是個可以客觀看待問題的人，憎惡分明?？墒撬F(xiàn)在等同于跟直接導(dǎo)致金家族衰落的佩恩結(jié)盟。佩恩對于克里斯汀而言可不等同于帕特里克，不是可以懷著一些顧慮和解的對象。

　　若是以前，他不會有無法說服克里斯汀的顧慮，但是現(xiàn)在克里斯汀不再對他百依百順，她已經(jīng)逃離了他的掌控。加上他確實忙于宮相之事，直到六月，威廉里奧才聯(lián)通了克里斯汀的終端。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計劃，可以讓克里斯汀接受的計劃。

　　明明分別只有一個月，威廉里奧卻覺得投影屏上克里斯汀的面容如此陌生。他從來沒見克里斯汀穿過帝政裙，她以前也不喜歡藍(lán)黑色。威廉里奧覺得煩躁，克里斯汀被染上了克里斯頓的顏色，這是讓他不安的元素?？死锼雇≡趤啔v山大的時候，穿的衣服無論顏色還是款式都是讓他順眼的那種。

　　“威廉哥哥。”克里斯汀倒是沒有威廉里奧這么復(fù)雜的心緒，至少看上去沒有，“你找我有事么？”

　　“克里斯，我有事要告訴你，你不要太激動。”威廉里奧認(rèn)為有必要做好預(yù)警。

　　“這話前幾天阿格萊塔聯(lián)系我的時候也說過，你們都這么不相信我的承受能力么？”克里斯汀說。

　　“穆萊爾聯(lián)系過你？”威廉里奧現(xiàn)在對阿格萊塔的名字很敏感，“難道說，她已經(jīng)告訴你了？”

　　“如果你指的是害死媽媽的幕后黑手是亞歷山大的心皇后的話，我的確已經(jīng)知情了。”

　　威廉里奧疑惑阿格萊塔如何知情是梅麗珊克主使這一切，他想小叔叔不至于信任她到連不告訴自己的事都告訴她，也許是她掌握帝國情報總務(wù)局的緣故。但如果真是阿爾費雷德說的，威廉里奧愈發(fā)覺得阿格萊塔危險了。

　　“那就好說多了。”威廉里奧知道克里斯汀和阿格萊塔交情不淺，所以干脆不提他和阿格萊塔的矛盾。雖然這消息不是他告訴克里斯汀的，讓他更覺得事情脫離掌控。

　　“怎么說？”克里斯汀問。

　　“你不想替小嬸嬸報仇么？我們已經(jīng)知道是誰干的了，那接下來就好辦了?！蓖飱W認(rèn)為，只要他把梅麗珊克解決掉，克里斯汀就不會在意佩恩了。

　　“威廉哥哥，關(guān)于梅麗珊克·凱麥忒，請先不要動她?！笨死锼雇≡捯粑绰?，就看到了堂哥面部表情的細(xì)微變化，但她沒有動搖。

　　“你什么意思？”威廉里奧不解。

　　“她是凱麥忒的公主不是么？亞歷山大目前不能跟凱麥忒翻臉吧?！?p>　　“瑪爾塔小姐的說辭？”威廉里奧一聽就知道這不是克里斯汀自己的想法。

　　克里斯汀默認(rèn)。

　　“那瑪爾塔小姐跟你說過其他解決方法么？”懸浮屏上的威廉里奧身體前傾，將手肘架在桌子上。

　　“其他方法？”

　　“亞歷山大不能跟凱麥忒翻臉，凱麥忒就敢跟亞歷山大翻臉么？你也知道吧，凱麥忒新立了‘年長國王之子’，這等于王后伊西斯派的階段性勝利，所以只要在梅麗珊克死后，把她的罪行告訴攝政王后，攝政王后會明白怎么做的?！蓖飱W把凱麥忒局勢分析給堂妹聽。

　　“也就是說，凱麥忒需要的是有一個當(dāng)亞歷山大皇后的公主，但是不局限于梅麗珊克是么？”克里斯汀緊跟威廉里奧的思路。

　　“哦？”威廉里奧有些許意外，“總歸亞歷山大皇后是凱麥忒公主就好，你知道伊涅特夫王有多少個妹妹或者女兒么？以前未簽訂互助同盟的時候，一位顯赫的公主代表對亞歷山大的重視，現(xiàn)在，換一個安分守己的更好。”

　　“伊涅特夫王不會對自己妹妹的無動于衷?！笨死锼雇》瘩g。

　　“伊涅特夫·凱麥忒要先能保證他是個能獨立做出決策的君主，然后再說他妹妹的事吧?！蓖飱W對伊涅特夫王就是很單純的看不起，“所以，只要現(xiàn)在動手解決掉梅麗珊克......”

　　“等等，現(xiàn)在？”

　　“當(dāng)然是現(xiàn)在，克里斯，她沒生孩子的時候我們得手率大的多，或者干脆......，雖說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了，難產(chǎn)也不是不常見的事?！?p>　　“威廉哥哥，你該不會是要，暗殺？”克里斯汀難以置信的看著威廉里奧，“她還懷著孕！”

　　“當(dāng)然，不然怎么辦，起訴一國皇后么？”威廉里奧態(tài)度自然的仿佛自己說了個笑話，“就是因為她懷著孕，她要是把那個孩子生下來，小叔叔內(nèi)心的天枰會傾斜的?！?p>　　“我明白了。”克里斯汀自言自語，“我明白瑪姬為什么隱瞞現(xiàn)在追究梅麗珊克凱麥忒也有解決方法的事了。因為她知道我的選擇，她知道我想用什么方法解決這件事?！?p>　　“克里斯？”威廉里奧感到了不對。

　　“威廉哥哥，我不評價你的計劃和你的打算，但是看在我的份上，讓那個孩子安全的降生。然后和我一起努力，提高我們的影響力，讓皇帝陛下不得不考慮我們的影響力。之后把我們手中的證據(jù)提交給大法官，再陛下不會出手干預(yù)的情況下，讓法律裁決梅麗珊克?！?p>　　“哎——————”威廉里奧聞言長嘆，然后腦內(nèi)迅速活動如何讓克里斯汀理解她的想法有多幼稚和不可行。

　　“威廉哥哥你是皇儲啊，哪怕現(xiàn)在不行，將來總能讓陛下聽進(jìn)去的，大法官又是秉公執(zhí)法的人，我還認(rèn)識很好的律師，他一定會公正的為我們爭取權(quán)利?！笨死锼雇]有發(fā)覺堂哥的無力感，兀自說個不停。

　　“克里斯，聽我說?！蓖飱W耐心開口，“那是指使害死你媽媽的仇人，是亞歷山大的皇后，她的孩子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要指望用‘合法’的方式解決她?！?p>　　“那孩子是我弟弟或者妹妹，我媽媽也不會允許我殺人，殺人的人的靈魂是不干凈的......”

　　“下命令的人是我，動手的是其他人，跟你的靈魂沒有關(guān)系?！?p>　　“主使暗殺跟梅麗珊克的所為又有什么區(qū)別？我不能讓你......”

　　“我已經(jīng)指使殺過很多人了，照你的說法我的靈魂早就污濁不堪了。你就不能干脆的把事情交給我，老老實實等結(jié)果么？我們生活的就是這樣的環(huán)境，無從選擇?！蓖飱W壓低聲音，打斷克里斯汀真情實感的表達(dá)。

　　克里斯汀被威廉里奧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被威廉里奧說過這么嚴(yán)格的話，不顧比起口氣，她更不能認(rèn)同的是內(nèi)容。

　　“威廉哥哥，我們，好像都無法說服彼此呢......”最后，克里斯汀認(rèn)清了事實。

　　“所以說你干脆交給我......”

　　“我會告訴萊塔。”克里斯汀覺得自己明明應(yīng)該哭泣，但是她眼角卻是干澀無比。

　　“什么？”

　　“如果你不能保證放過那孩子，我就告訴萊塔你的打算，她不會放任皇帝陛下的孩子就這么被害死?！笨死锼雇⊥{到。

　　“穆萊爾把手都插到你這里了嗎？”威廉里奧覺得阿格萊塔簡直就是幽靈，是籠罩在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身上的陰影。

　　“和萊塔沒有關(guān)系，如果威廉哥哥放棄這個打算，我就什么都不說了?！笨死锼雇】粗毖宰约河字傻耐飱W，想著的卻是路易雖不認(rèn)同卻尊重自己的意志的態(tài)度，以及瑪姬和凱文的支持?！俺酥猓瑢τ趮寢屵@件事，我們各自用各自的方法，我知道，你想為媽媽討回公道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

　　“你要自己做？”威廉里奧聽進(jìn)去的只有這一句。

　　“是?！?p>　　“你做不到的。”

　　“我們可是試試看是不是這樣?！笨死锼雇∮X得現(xiàn)在有冰渣子在刺穿自己的喉嚨，冰凌塞滿腸道。

　　“你不相信我？”威廉里奧追問。

　　“我不認(rèn)同你的理念和行事方式，但我作為妹妹愛你，感激你?！笨死锼雇〈鸬?，“比如和佩恩結(jié)盟，扶植小佩恩做宮相。”

　　“這也是穆萊爾說的？”威廉里奧說，“還是瑪爾塔？路易·德文？這不是你的見地?！?p>　　“威廉哥哥，你為什么不愿意承認(rèn)呢？”克里斯汀用哀傷的目光看著威廉里奧，“我已經(jīng)成長了這件事?！?p>　　“我看出來了，萊塔只告訴我你有事要告訴我，之后亞歷山大內(nèi)閣會議的一系列結(jié)果我都聽說了，你現(xiàn)在和小佩恩走的有多近有目共睹，不需要其他人告訴我。”克里斯汀繼續(xù)說，“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等你的解釋，那可是佩恩啊，為什么你能這么簡單的相信佩恩呢？你能相信他有為什么不能相信我成長了，我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呢？”

　　“我是不會看錯人的?！?p>　　“那么我相信你的眼光，請你也相信我的意志和能力。威廉哥哥是覺得小佩恩能用得上才接近他的吧，因為你是帝國皇儲，需要自己的勢力。你做的事在你的立場沒有問題，只是因為我討厭佩恩，你才產(chǎn)生了不安。沒有必要的的，威廉哥哥，如果我扯了你的后腿，你不用顧忌我的感受，你為我已經(jīng)做了很多了，接下來請交給我自己，好么？”

　　面對堂妹至誠至懇的請求，威廉里奧失態(tài)的切斷終端連接。克里斯汀透過空氣回想哥哥的眉眼，長痛不如短痛，她與威廉里奧道不同不相與謀，她也不愿意成為威廉里奧意志的累贅。她相信，威廉里奧能夠理解自己。

　　直到第二天清晨，克里斯汀檢查終端，才看到來自威廉里奧的有史以來最短的訊息，只有三個單詞。

　　“As you wish（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