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
趕車的馬夫看見天色即將變暗,便對著馬車?yán)锏镍P止道:
“公子今天看來是趕不去下個城池了,只能委屈您在野外歇一宿了。”
“無礙,”冷清的聲音響起。
沒有想象中的安靜,車廂里出現(xiàn)了另一個喋喋不休的聲音。
鳳止從未見過如此話嘮的人,就連自家青蕪那么喜歡念叨的人都不及這眼前人一分。
馬車中,宋玉看著閉眼休憩的鳳止,也不知是以前被約束的太狠還是怎么的,到鳳止這就完全解放天性了。
按理說現(xiàn)在鳳止這一身冷冽的氣息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去招惹,偏偏這宋玉孩子不知是對她的冷氣免疫了還是一心認為他的楚兄是好人。
一路下來不是自顧自的說著自以為的讀書趣事,就是對著鳳止發(fā)起無限的話題拷問:
“楚兄,你覺得怎么樣?”
“楚兄,這是到哪了?”
“楚兄,……”
靠在馬車上休息的鳳止,捏了捏眉心,睜開眼看著宋玉很不爽一個刀子眼過去,道:“你是十萬個問什么嗎?”
宋玉:什么是十萬個為什么?
不懂就要問,好書生·宋玉:“楚……”
卻再次被鳳止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想說的話被活生生的憋了回去。
踏~踏~踏~馬蹄在這幽靜的道路上響起。
突然,兩邊的樹林中沖出一伙人,拿著手中的刀叉棍棒,攔住了馬車。
自以為兇神惡煞的對著馬車嚷嚷著:“快下車?!?p> 鳳止在某人掀開的車簾后看到一群烏合之眾看樣子是想打劫。
這群人可不就是烏合之眾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骨瘦嶙峋,在其中居然還有好幾個老人跟餓的皮包骨頭的孩子。
一看就知道是群不知道是從哪流浪于此地的難民,不然就這質(zhì)量去做劫匪,估計也是只有去送人頭的。
鳳止冷漠地垂下眼眸對著車夫淡淡道:“繼續(xù)趕路?!?p> “是”
恭敬回答后,揚起手中的鞭子,
“駕~”
但這群人早已餓得發(fā)慌,否則也不可能冒險打劫。一群人直接沖上去準(zhǔn)備搶,但從暗盟出來的馬夫能是一般的人嗎?
揚起鞭子,一股真氣掃過,那群人皆被氣流掃得七零八落,男人女人的呻吟聲、小孩的哭叫聲,直吵得人心煩。
宋玉見狀,連忙喊到車夫:
“兄臺,切勿傷及他們的性命,他們也不容易??!”
鳳止聽到這小傻子的話,咳嗽了一聲示意車夫停手后,接著道:
“不用管他們?!?p> 車夫冷眼看著倒地呻吟的眾人,沒有露出一絲情緒,收手后繼續(xù)駕著馬車前行。
待馬車走遠后,倒地的眾人才顫巍巍地爬起來,一群人顯得更加狼狽,無奈的對著中間頭發(fā)花白骨瘦嶙峋的老人絕望道:
“族老,我們該怎么辦啊……”
一漢子悲憤不甘的問道。同時一個孩子靠著老人,有氣無力的喊到:“爺爺,我餓?!?p> 老人枯槁的手摸著自己餓的已經(jīng)站不起來的孫女,在看著周圍的族眾,仰天長嘆,流出一抹無比心酸的眼淚。
自己愧對列祖列宗,居然讓自己的族人淪落于此,與匪寇一般行這等齷蹉之事。
心中恨啊,恨這蒼天不公,恨這世道不讓窮人活,更恨這南詔皇室………,悲憤至極,氣血倒流。
“噗~”
那老人轟然倒地,嚇得周圍老少驚慌失措。
自離開不遠后,聽見后面那群人絕望的哭聲,宋玉便一直坐立不安,掏出早已打包好的干糧,在包袱中塞入了幾錠銀子和一把金葉子。
對著外面的車夫喊到:“停車。”
但車夫并未聽從他的話,宋玉有些無奈可憐巴巴的看著鳳止:“楚兄……”
“停車”,清冷的聲音響起。
“吁~”,車停。
宋玉掀開簾子,帶著包袱跳了下去。
鳳止看著宋玉遠去的身影,嗤笑了一聲“傻子”。
就這么看著傻書生向那群妄想打劫自己的難民跑去,在那群人錯愕與感激涕零的神情中,把包袱塞給了一漢子,對眾人溫和的道:
“這包袱中有一些食物和銀兩,你們以后莫要再做此等事了。”
話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眾人感到羞愧,對著少年遠去的身影跪下大聲拜謝道:“多謝恩人大恩大德”
待宋玉上車后,鳳止對著車夫淡淡喊到:“走吧,時候不早了。”
看著一副心愿滿足后一臉輕松的宋玉,鳳止那面無表情的臉出現(xiàn)了一絲戲謔之意:
“書生,你拿著我的銀子,我的干糧去做了個了不得的人情啊?!?p> 此時才后知后覺的宋玉一臉窘迫道:
“楚兄,我……”“對不起!”
不好意思低下頭,暗想自己頭腦一時發(fā)熱,自己送出去的那些東西確實都是楚止的,就連自己都是厚著臉皮賴上他的,越想越覺得羞愧,頭都快埋在地板上了。
“看來書生你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嘛,如此,今天晚飯你就別吃了?!笨粗恰吧底印彼斡瘢徽{(diào)侃就羞愧得無地自容,都不知道是哪家養(yǎng)出來這么一個單純的娃。
宋玉雖然單純,但不代表他傻,立刻就聽出了鳳止的言下之意,高拿輕放。
后來宋玉思考這事,隱隱覺得這是鳳止故意讓自己去送那些東西,便越發(fā)覺得鳳止是一個面冷心善的好人。
關(guān)于難民在官道上搶劫一事,宋玉以為自己的楚兄不了解這個現(xiàn)象,便主動解釋到:
“如今的南詔天災(zāi)不斷,有些地方早已顆粒無收,食不果腹。且隨著皇室近幾年來奢靡鋪張,國庫緊缺,賦稅越發(fā)沉重,餓死之事常有更甚者尸橫遍野,許多人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p> “除此之外,南詔暴政、皇室無為,攝政王南宮牧熙與皇帝等人劍拔弩張分庭抗禮,朝廷不定,受苦的全是百姓”
話及于此,宋玉越說越憤慨。
什么民……什么民的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引經(jīng)據(jù)典將南詔的事分析得頭頭是道,居然還提出以輿論制敵,向南詔朝廷施壓的對策。
聽他侃侃而談后,鳳止對話嘮玉刮目相看,這書生不一般啊,還是有點厲害。
日落西山,天邊出現(xiàn)橘紅色的晚霞,遠行的馬車在夕陽的映射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在一處臨近水源的地方停了下來。
鳳止率先從馬車中跳下來,活動活動自己有些疲憊的身體,轉(zhuǎn)身看著弱雞·宋玉扶著車架跳下來。宋玉有些不解道:“我們今晚就在這歇息嗎?”
鳳止看著他擺擺手道:“不然呢,沒銀子了。”
車夫看著自己公子頂著一張冷淡的臉卻惡趣味的說話后。忍不住插了一句:
“南詔國城池都設(shè)有宵禁,但我們離下一個城池還有半天路程?!?p> 夜晚微涼,架好的柴火噼里啪啦燃燒著,看著地上那堆獵來的野雞野兔,三人相視一眼。
那車夫黑黝的臉有一些赫然,不好意思的向鳳止請罪道:“公子,屬下不擅廚藝?!?p> 其實他心中都快哭了,作為暗盟精英居然不能在主子需要的時候完美表現(xiàn),暗暗道:自己以后一定要苦練廚藝。
鳳止卻不知因今天之事,暗盟培養(yǎng)手冊上便多了一項任務(wù)——廚藝必備。
宋玉看著鳳止露出一抹微笑,理所當(dāng)然的道:“君子遠離庖廚?!?p> 鳳止幽幽的看了一眼宋玉,油然出現(xiàn)怎么沒餓死這貨的心情。
拿起處理好的獵物,架在火上,不一會兒便泛著金黃色的油光,再撒上在綏城中早準(zhǔn)備好的調(diào)味香料。一股引人垂涎的味道彌漫開來……
一頓飽餐后,焰火微閃,鳳止將馬車讓給了弱不禁風(fēng)的宋玉,在宋玉一副你是好人的眼神中躍上一棵大樹,斜躺在上面。
晨風(fēng)微起,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