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三次搶球開始了,這次彩球卻是拋到了趙旭附近。
趙旭無心搶球,站著不動,突然覺得有人在他懷里塞了個球。
抬頭一看,見張順朝他淡淡一笑,低聲道:“三弟,好好提個愿望,謝家公子興許能幫你實現(xiàn)?!?p> 趙旭本想拒絕,卻不忍辜負(fù)哥哥的一番好意,拿起彩球,走到臺上,遞給謝運。
謝運笑道:“小兄弟,你要實現(xiàn)什么愿望?”
趙旭道:“我想要自己一個房間,跟我兩位哥哥一起住?!?p> “???”謝運神情尷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完全沒想到這小孩這么不懂禮數(shù),竟然當(dāng)面提出如此荒唐的想法。
好一會兒,才平復(fù)心緒,微笑道:“這,我只怕做不到。小弟弟,你還是換個愿望吧!”
趙旭奶聲奶氣道:“世家公子一諾千金,既然達(dá)不成,何必先前把話說得這么滿?”
說完躬身行了一禮,走下臺去。
謝運臉色更差,旁邊一個身穿金絲錦袍的少年冷冷道:
“這小孩子,怎么說話這般無禮,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貪圖這么多?”
朝著一位身穿官府的中年人,冷冷道:
“劉大人,這位小孩怎么稱呼?這…這慈幼局的管教還是差了點?!?p> 劉姓官員躬身道:“謝公子,吳公子,這位小孩,下官也不認(rèn)識,只怕是新來的,還沒有辦手續(xù)呢?!?p> 吳家少年公子臉色一喜,低聲道:“這么說來,倒也不一定是臨安慈幼局的小孩,興許換個地方會好點。”
劉姓官員躬身道:“下官也有此想法?!?p> “謝公子、吳公子,兩位莫要見怪!”臺上一直不吭聲的王大人此時站了起來,哈哈笑道:
“今日是孩子們的節(jié)日,孩子們最大,還望謝公子海涵?!?p> 張順本來神色緊張,此刻見王大人出面,立刻走上前去,低聲在王大人耳邊說了幾句。
王大人默默點頭,朝謝運道:
“聽聞謝公子才學(xué)驚人,老夫最近一直想整理一些典故匯成簡單詩句,還請多多指教?!?p> 謝運臉色大變,先前不滿蕩然無存,滿臉都是受寵若驚神態(tài),躬身道:
“不敢,不敢,王世伯乃是當(dāng)世大儒,侄兒學(xué)識淺薄,如何敢指教世伯呢?”
王大人呵呵笑道:“只是癡長幾歲吧了,你天資聰穎,很多見識只怕在我之上?!?p> 謝運繼續(xù)推遲,旁邊吳家公子道:“謝兄乃是江南文道第一麒麟兒,不要推辭了?!?p> 謝運這才躬身道:“那謝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大人微微一笑,先講了一個‘東漢人黃香替父親暖被窩’的故事,接著又講了一個‘孔融讓梨’的故事。
謝運聽到是前輩先賢的故事,神情立刻變得恭敬無比,說了一些心中所想,但大都是七言、五言的詩句形式。
他的詩句都優(yōu)美工整,但王大人卻是連連搖頭,總覺得差了一點。
謝運聽著對方的評價,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
趙旭聽了心中卻是激動起來:
“這似乎是三字經(jīng)里面的故事,難不成現(xiàn)在的三字經(jīng)還沒有問世?哈哈,興許我能記起來,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xué),….,哇,我豈不是要出名了?”
趙旭心里樂開了懷,不禁發(fā)出幾聲笑聲。
剎那之間,整個場地寂靜無聲,趙旭回過神來,見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自己,暗暗奇怪。
卻見臺上的謝運走了下來,朝他深深一揖,笑道:
“小兄弟,你適才發(fā)笑,想必一定有更好的答案,還請不吝賜教!”
趙旭一聽,心中大爽,臉上會心一笑,卻沒有應(yīng)答謝運的問話。
他兩聲發(fā)笑,皆是無心之舉,但他忘了,這可是理學(xué)盛行的南宋末年,他無意之間已經(jīng)犯了理學(xué)大忌,不敬長輩,不敬先賢!
謝運當(dāng)即臉色一沉,肅容道:
“小兄弟,慈幼局乃是官家之所,謝某雖然不才,卻是代表著陛下,你無故發(fā)笑,若是怪罪起來,將你逐出慈幼局,想必眾位大人也不會有異議。”
幾個官員打扮的中年人站了起來,連連稱是。
趙旭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張順已經(jīng)噗通一聲,朝著謝運叩拜下去,著急道:
“阿旭初來,不懂規(guī)矩,還請謝大人見諒?!?p> 謝運學(xué)著大人模樣長嘆口氣,低聲道:“這位小兄弟的去留,謝某可做不了主?!?p> 說完,轉(zhuǎn)身走回臺上。
張順又向旁邊的中年官員連連叩拜。
趙旭見‘性格剛毅的張順’此時為了自己卑躬折腰,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氣憤,搶上前扶起他,大踏步走到臺上,朗聲道:
“謝公子,我剛才發(fā)笑,不是不懂規(guī)矩,而是覺得謝公子所言詞不達(dá)意,離題萬里,當(dāng)真可笑之際!”
‘啊,啊,??!’場上立刻喧鬧聲音一片。
謝運旁邊的一個書童打扮少年指著中年官員大怒道:“真是無理取鬧,來人,把這小孩轟出慈幼局!”
這少年書童說完話,搶先一步來抓趙旭,旁邊另外一個吳家公子的書童也一并跟了上來。幾乎同時,張順和張貴也跑了上來,將趙旭緊緊護(hù)住。
一時之間,場上亂成一團(tuán)。
忽然,一道嘹亮溫潤的聲音響徹四周,“都給我住手!”
只見臺上一直不語的王大人霍地站了起來,眼神掃了一下四周的官員,冷冷道:
“王某已經(jīng)答應(yīng)阿順,收養(yǎng)了這位小兄弟。根據(jù)大宋律法,要趕走這位小兄弟,這世上只有陛下一個人有資格?!?p> 又朝趙旭笑道:“小兄弟,你剛才說謝家公子的答案可笑,不妨說出你心中所想?!?p> 趙旭朝著王大人作了一揖,學(xué)著私塾先生搖頭晃腦得念道:
“香九齡、能溫席、孝于親、所當(dāng)執(zhí)、融四歲、能讓梨、弟于長、宜先知。”
王大人驀然呆住,過了好一會兒,又開始手足舞蹈、舉止若狂,疾步將他抱住,哈哈大笑。
過了許久,才將他放下來,激動道:
“香九齡、能溫席、孝于親、所當(dāng)執(zhí)…對呀,為什么要用七言和五言呢?對小孩們來說,三個字更能朗朗上口!
小兄弟,你…你是如何想到的?”
趙旭沒想到對方反應(yīng)如此嚇人,低聲應(yīng)道:“學(xué)生也不知道怎么想出來的,只是聽了大人的故事,心有所感,便喊出來了?!?p> 王應(yīng)麟瞥了謝運一眼,撫掌大笑:“好一句‘心有所感,脫口而出’,這才是真的麒麟兒呀!
昔日曹植七步成詩而名揚天下,老夫覺得你比曹植厲害多了?!?p> 說完仔細(xì)端詳起趙旭,連連贊嘆道:”小兄弟,你剛才說要一件房間,老夫替你辦到便是!”
“王世伯,萬萬不可!”
趙旭與眾人一起瞧了過去,只見謝運臉色肅然,沉聲道:“王世伯,此舉可不合朝廷規(guī)矩!”
王應(yīng)麟冷然道:“謝公子的心意王某心領(lǐng)了,但我是慈幼局的大人,雖然官職卑微,但安排一間房間的權(quán)利還是有的?!?p> 謝運勸道:“王世伯,慈幼局乃是陛下恩賜,公家之物,你這樣公財私用,不怕被言官彈劾?”
王應(yīng)麟哈哈笑道:“有勞謝公子費心了,我王應(yīng)麟為官三十年,從四品官被彈劾成七品,還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回家賣紅薯去。
再說,陛下愛才,倘若知道如此奇才出現(xiàn)在慈幼局,定然歡喜不已,哪會責(zé)怪呀?”
謝運嘆息一聲,朝王應(yīng)麟作了一揖,道:“謝運還有家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別過?!?p> 王應(yīng)麟微微頷首道:“慈幼局這種寒門之地,謝公子能屈尊在此如此之久,王某在此謝過。”
這時,臺下許多小男孩喊道:“謝公子,不要走呀,我們還要聽你講故事呀!”
謝運搖了搖頭,指著趙旭道:“有這位真麒麟兒在此,自然能給你們講更好聽的故事,謝運就不獻(xiàn)丑了。”
幾個小男孩喃喃道:“他一個小屁孩哪會講什么故事?剛才應(yīng)該是瞎蒙才對!”
謝運朝著趙旭喊道:“這位小兄弟,你就講一個故事吧,否則這群兄弟可不讓我走?!?p> 趙旭心中冷笑幾聲,朗聲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試試看吧!”
于是學(xué)著說書人的樣子,干咳兩下,朗聲道:
“話說三國時期,諸侯紛爭…仁主劉備…趙云等蓋世英雄紛紛追隨,于是演繹出一曲曲英雄的傳奇。
我今日要講的是趙子龍長坂坡,七進(jìn)七出救后主阿斗的故事?!?p> 趙旭一邊說著,一邊用余光瞧了瞧旁邊的小孩,發(fā)現(xiàn)他們神情漸漸緩和,眼珠子轉(zhuǎn)向自己,似乎被自己故事所吸引。
當(dāng)下心中暗喜,繼續(xù)說道:
“劉備雖有關(guān)羽張飛趙云等無雙猛將相助,但終究勢單力薄,敵不過曹操的百萬大軍。
在新野的戰(zhàn)斗中,劉備的妻兒被大軍沖散,危在旦夕。
這時候,趙子龍挺身而出,一人單槍匹馬,視曹操百萬大軍如無物,沖入敵陣,解救劉備的妻兒……”
待趙旭說到“趙云連人帶馬陷入敵人的陷阱”之時,故意停頓了一下,
剛才嚷嚷聽故事的小男孩們都異口同聲催促道:
“小兄弟,后面怎么樣了?后面怎么樣了?”
趙旭得意一笑,朗聲道:
“正在這危機關(guān)頭,忽然一陣紅光乍現(xiàn)……”
等趙旭講到‘趙云飛躍而起,手執(zhí)青虹劍大殺四方’之時,眾多小孩連聲拍手叫快起來,顯然已經(jīng)忘了剛才要讓謝運給他們講故事。
謝運臉色越來越冷,終于忍受不住,與吳家公子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