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滿村盡滅
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靜坐在山頂，山下是金黃的麥田。風吹起麥浪滾滾，白云蒼狗，少女的目光飄渺不真切。
距離三都城一戰(zhàn)過了三個月，雪傾城也已“死了”將近三個月。
早先在南楚與西秦的戰(zhàn)爭中，南楚軍勢如破竹。如果不是攝政王慕遮天的橫空出世，西秦早就是南楚的囊中之物。南楚若是吞并了西秦，加之幽冥軍，蠶食其余兩國只是時間的問題。
可偏偏上天看不得南宮澈的好，讓他碰上了慕遮天那樣厲害強悍可怕的敵人。
南宮澈屠了臨江城，殺盡了城中的十六萬軍民。南楚軍隊煞氣沖天，一時又恢復到了曾今的所向披靡，卻在攻打易水關時，被慕遮天掘開易水活活淹死了三十萬大軍。
易水一役后形勢急速扭轉，南楚節(jié)節(jié)敗退，接連吐出了西秦二十八城。就連西秦自己都以為可以一雪前恥的時候，西秦卻和南楚休戰(zhàn)了，兩國簽訂了和平盟約。西秦更是送出嫡公主慕秋碧前往南楚和親。西秦飽受戰(zhàn)亂需要休養(yǎng)生息。南宮澈需要就坡下驢。兩國一拍即合，至此正式休戰(zhàn)。
兩個泱泱大國打來打去倒是打成了和睦姻親，昔日的彼此廝殺也已然成為兒戲。
雪傾城眼神冰冷嘲笑。她若當真死了便好一了百了，可她不死，那么就對不起了。她天生記仇，害她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旁人若是讓她傷一分，她便要還十分，若是想要她的命，那么后果便不是一個死字能清算的了。
此時一個八九模樣的瘦弱男孩，揣著一個油紙包，小跑著來到了雪傾城面前。
江小山咽了咽唾沫。阿爹阿娘說這個兇巴巴的丑姐姐將來會是他的媳婦兒。雖然他不太愿意，但是阿爹說家里太窮給大哥娶了媳婦兒就顧不上他了。
如果不娶這個丑姐姐，他會打一輩子的光棍兒。他不能打光棍兒，他也要大哥一樣娶媳婦兒給家里傳宗接代。雖然丑姐姐看起來很嚇人又不愛說話，但是他知道她是好人。阿爹進山打獵摔斷了腿連鎮(zhèn)上的大夫都沒有法子都是她給治好的。她治好了阿爹，他一定要對她好，好一輩子。
江小山大著膽子把油紙包遞到雪傾城面前，“吃雞腿。”
奈何雪傾城并沒有要接的意思。
江小山急了：“姐姐，今天大哥成親，娘才把家里的老母雞給殺了。這雞腿還是我從廚房里偷出來的。你要是不吃以后可就吃不著了。姐……”
雪傾城倏爾銳利地盯著江小山。“我從哪兒來？”
江小山瞬間被嚇了一哆嗦。
雪傾城望著碧藍的天空，“你爹娘說是在家門口發(fā)現(xiàn)的我。那么到底是誰把我放在你們家門口的？我落到這番田地誰又會救我？”
是啊，想要她性命的人比比皆是?？上胍畹娜?，她還真的不知道有誰。除了那個人……
眼底一抹水色微光，雪傾城五味雜陳，不會是他……他大抵早就厭棄她了。如何……
平日里像啞巴一樣的丑姐姐今天破天荒的說了這么多話。江小山很驚訝，但更多是害怕。那天他是看到了送丑姐姐來的人，那個男人長得可真好看，比他們村兒的秀才郎好看一百倍不止。可是阿爹阿娘明明和那個男人說過話卻完全想不起這件事。
他聽說書的人說長得太漂亮的女人都是山里的妖怪，那么男人一定也是一樣的。那個男人一定是對他阿爹阿娘施了妖術，讓他們忘了這件事。要是他給丑姐姐說了，丑姐姐一定會被他抓走吃掉的。他不能說，一定不能說。
雪傾城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江小山臉上的恐懼，“你在害怕？”
本來就留下嚴重陰影，再被雪傾城銳利的嗓音冷不丁一問，江小山牙齒都在打顫：“沒……沒有……”
“你在發(fā)抖？”莫非他當初真是看到了什么。會是他嗎？雪傾城心頭一緊，隱隱竟有絲忐忑、期待。
“我我我……”江小山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眼淚都要被嚇出來了。
突然山下升起一股巨大的濃煙，隱約透著火光。
雪傾城眸子一冷，顧不得再問，一把抓起江小山就朝山下奔去。
奔下山下才發(fā)現(xiàn)村中已然是烈火洶涌。燒焦的木材味兒混合著怪異的肉味兒，令人作嘔。
雪傾城目光一沉，她知道她來晚了，這村里的人多半是兇多吉少。
“爹、娘、大哥、桃花姐，你們在哪里??？！”
江小山又慌又怕，哭著就要沖進火里，卻被雪傾城一把揪住后衣領。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阿爹阿娘！”
“你不想活了？”
江小山痛哭掙扎：“那是我的家。你放我進去。”
雪傾城沒有情緒道：“你進去也沒用，你的親人已經不在了?！薄拔也还埽乙⒌⒛镆蟾?！”
“聒噪?！毖﹥A城把江小山冷冷地扔到了一邊，飛快地沖入了火海。
火海里有的尸體已經燒焦，有的還安好。無一例外的是，那些尸體都是殘缺不全，有的沒有頭顱，有的斷手斷腳，有的肝腸都已經露了出來，可見這場屠殺之慘烈。
雪傾城的心里蕩起了一絲波瀾，她似乎有點不習慣那些熟悉的村民都變成了一具具沒有生息的尸體。
看到倒在地上的南楚官兵，雪傾城眼神冷光，醞釀著風暴。
看來南宮澈真是被喜事沖昏了腦子。她如果沒有記錯，這地界已經是屬于南楚的了吧。不敢拿慕遮天如何，就用螻蟻百姓出氣，果然很符合南宮澈的作風呢。
雪傾城冷漠地從火海里走出來，沒有帶出任何東西。
江小山立刻上前，用飽含希冀的目光看著雪傾城：“姐姐，我阿爹阿娘他們呢？”
“他們都在里面，江家村的村民都在里面?！毖﹥A城的聲音依舊冰冷，卻似乎帶著一絲沉重。
“我要進去！”
雪傾城攔住江小山，冷漠道：“其實這樣很好。一村子的人都在一起，黃泉路上不會孤單?！?p> “嗚嗚嗚……”
江小山到底是一個孩子，聽到雪傾城如此說，只能坐在地上無助地大哭。
“你哭夠了沒有！”
雪傾城的冷斥把江小山駭住了。
江小山哽咽：“姐姐，我阿爹阿娘和大哥都沒了?！?p> 雪傾城不會安慰人，只是冷硬道：“我知道。”
“嗚嗚嗚……”
“閉嘴！江小山，你到底是不是男的？”
“我當然是男的了。”
雪傾城冷戾道：“那你就給我振作起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別人讓你痛一分，你就要讓別人痛十分。別人讓你痛十分，你該讓他下地獄！那些人滅了你全村，那你就得給你的父母兄嫂和那些死去的村民報仇！江小山，你敢不敢？！”
“我我……”
“我問你，你敢不敢？！”
江小山的心里憋著一把火：“我敢！”
雪傾城的臉色似乎柔和了一點：“看火勢，那些歹人定然沒有走遠。你現(xiàn)在隨我去為全村人報仇?！?p> 江小山有些猶豫：“就我們兩個人？”
雪傾城冷冷道：“就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