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王!蓮玉夫人想到這個人就恨得咬牙切齒,雖然過去多年,即便他已死于非命,一想到他,蓮玉夫人就仿佛重拾這幾十年來被風沙搓磨掉的怒火。當初早就應該發(fā)覺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早就應該有所警覺的。如果當初能跑掉或許一切都是不同的……想到這里,蓮玉夫人的眼淚已打濕了衣襟。
少年事不堪回首,意中人早已被風沙淹沒?;蛟S有一天,在某個時候,在荒漠中迷途的陌生旅人偶然瞥見被風吹散的沙土中有一具零落的骸骨,他們依據(jù)這骸骨辨別了方向找到了要去的路。然而在他們眼里,它只是一個標記,猶如一棵樹,一塊石,一條小小的溝渠。這些陌生的旅人不會知道,它曾經是一位風流倜儻的美少年,更不會知道,他至今也永遠,都是在遠方的,曾經的少女的夢中人。
曾經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如今已是入暮之年。千萬個孤寂的長夜中,夜涼風驟,幾度夢回,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仿若偶然覺得應該還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少女,忽感身上發(fā)涼,又突然驚醒,瞥見瘦骨嶙峋的左手,不禁淚流,緩緩嘆息這輩子已過了大半生。
蓮玉夫人多么不希望這些可憐的孩子也會像自己一樣蹉跎一生,痛失良人。
……
星星點點的綠洲點綴在茫茫大漠之中。這大漠如瀚海,讓身在此中的人目眩神迷不知身在何處,恐怕只有終年隱現(xiàn)在大漠中的微小生命才能得到大漠的庇佑,而人類只能在面對風沙和耀日的惶恐中求得一時的安穩(wěn)。
凌岫等人原本就不屬于這茫茫大漠,離開這里也是并不會有失落之感。更重要的是,如今紅燭昏睡不醒,仙仙也沒有任何辦法了,她說如果連她也沒有辦法,那這個大漠能救紅燭的就再也沒有人了。
“我要想盡一切辦法,無論到頭來的代價是什么?!绷栳秾ο上烧f。
仙仙沉吟片刻,“只怕走遍千山,涉過萬水,等到丹藥都吊不住她的氣息的時候,也未能找到醫(yī)治之法……滿懷希望卻最終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我想你會崩潰的?!?p> “我愿意滿懷希望,不試一試我是不會放棄的,不,我會竭盡全力去試。我不怕失望,我是不能失去?!?p> 仙仙最終說或許可以去中原試一試。不知道是不是一個給凌岫希望的謊言。中原能人異士多,或許能在中原找到妙手回春的神醫(yī),這也是無奈中的辦法了。
凌岫叫大家離開望南國時都準備上足夠走出大漠的干糧,他自己也準備了充足的干糧和銀兩。銀兩是為了到了中原以后可以使用的。希望這些準備能讓他們安全到達中原。
他們離開望南國已有兩日了。一切都還算順利。
“頭領,我們一直往這個方向走真的能走出這大漠嗎?”一個滿面塵土的小兄弟舔了舔嘴唇,問凌岫。
“可以的,你相信我。”
小兄弟點點頭“嗯,我相信!一直都相信頭領的。”
凌岫曾經幾次離開大漠到中原邊界,所以雖然大漠風云莫測,但是凌岫很有信心可以帶他們走出大漠。這一出走其實早就可以實現(xiàn)了,凌岫不禁黯然,如果自己早一點有勇氣帶母親離開望南國,母親就可以少受幾年痛苦。蓮玉夫人看凌岫滿面愁苦,說到,“孩子你又在想過去的事了?不要怪責自己啊孩子?!?p> “娘親。”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又在埋怨你自己。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早一點做出決定,離開大漠,母親就不會受那么多苦了。”
蓮玉夫人拍拍凌岫的肩頭,“孩子,你千萬不要再這么想了。要是硬要去計算這些的話,其實是我害了你。如果我能勇敢一點的話,你甚至不會遇見那些可惡的人,我應該早就帶你走出大漠。這么多年的痛苦何嘗不是因為我呢,是我太害怕太怯懦了,我害怕這大漠會吞沒我們,可是我應該想一想,人其實比大漠更可怕的?!?p> 凌岫聽蓮玉夫人這么說,同樣擔憂母親會自責,立刻就轉了臉色,做出輕松的表情來,“娘親,都過去了,我們都不要再想過去的事了,都不要再自責。往后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的日子要過。我們可以回到中原生活?!?p> “沒錯。我,你還有紅燭姑娘……”蓮玉夫人看了看凌岫。凌岫明白母親的意思,暗夜中臉色仿佛也紅了起來,“還有大家,這么多弟兄們,我們都要好好走出這里,到中原去。我要回中原看看……”
凌岫看見蓮玉夫人眼眶中滿含淚水,默默地扶住了娘親。蓮玉夫人拍了拍他,笑了笑。
如果我早早離開了望南國,是不是也就不會遇見紅燭了呢,凌岫暗想,人生中總是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fā)生的。不在這里就在那里,不在這時就在下一時。一切都有希望。
……
這幾日恐怕是大漠的風沙季。凌岫找了個向導,向導帶著幾只熟悉大漠的駱駝,巨大的駱駝如沙海中的船只,給人巨大的安全感。在大漠如果沒有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向導,一不小心就會撞上風沙,不懂得如何躲避就會非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