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這是個跟尋常又很不尋常的問題,大到在古今哲人的經(jīng)典辯難中,小到在市井小民的日常詢問里,都能找到這句話。
而在這種場合,這句話的意思卻很明顯。
“從前有一個少年,夢想成為一個強大的法師或者騎士,永遠守護著自己屬于自己的國度和子民。”君士坦丁凝望著星空自言自語道,“他有一個很了不起的父親,還有一個美麗神秘,更加了不起的母親?!?p> “后來少年長大了,他沒能做到年少時的誓言,沒能守護那些應該守護的人,甚至連自己身邊的人也沒能保護。”
“再后來,他遇到了一個很強大的老師,老師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無論自己變得多么強大,都要時刻提醒自己,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p> “所以,如您所見,在我自己看來,我始終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君士坦丁對狄安娜說道,“也希望您也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什么騎士小說里動不動扮豬吃老虎的蓋世英雄或者陰謀家?!?p> 他這番話似乎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但狄安娜卻皺眉沉思,因為君士坦丁的語氣實在很真誠,而她也不是一個喜歡打探別人秘密的人,無論君士坦丁的身份多么驚世駭俗,還能比她這個教廷未來圣女和帝國皇女兩大身份的結合體來得更加震撼嗎?
細細咀嚼君士坦丁剛才的那幾句話,她忽然間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只要自己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看待,那么他對她來說,不外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謝謝你的回答。”狄安娜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意,對于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太多謊言的她來說,一個真誠的回答好比在荒漠里遇到的一股清泉般沁人心脾。
“不過我想知道,你和獵人公會是什么關系?”狄安娜問了一句,她問的很隨意。
君士坦丁皺了皺眉,“是您的那位扈從騎士告訴你的?”
“沒有,我猜的。”狄安娜神色輕松地說,“莫德雷德是一個不大會和別人相處的人,但是一路上你和他幾乎沒怎么交流,但相互間的配合卻顯得異常默契,想來是因為你們都是那個獵人公會的成員的緣故。”
能從只言片語就推斷出自己的來歷,君士坦丁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位皇女殿下察言觀色的能力,看來在旅途中,這位一直保持低調的皇女沒少留心自己。
說不定,在第一次踏進那輛馬車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懷疑了。
果然,像狄安娜這樣身份的人,對任何謊言和偽裝都異乎尋常的敏感??!想到這點,君士坦丁不由開始佩服起那個死在自己手上的“克拉夫”鎮(zhèn)長----艾爾維斯,能在狄安娜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子面前偽裝得如此出神入化,這位老人生前的演技恐怕比他的魔法實力更令人驚嘆,無愧為令無數(shù)異端喪膽的教會大審判長。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無論你接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這是我們兩個人間的秘密?!鄙倥纹さ卣A苏Q?,“本來以為你會被我嚇一跳的,想不到你卻沒什么反應,獵人公會的家伙心理素質都這么好嗎?”
“不一定,就我所知,那個在我們公會里排名第八的家伙,據(jù)說在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居然會被突如其來的打雷聲嚇到尿褲子?!本刻苟∫槐菊?jīng)地說道。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
黎明如期而至,還沒等泉水鎮(zhèn)鎮(zhèn)民們多回味一下晚會的快樂時光,車隊便再度啟程,迎著熹微的晨光踏上旅程。
離開泉水鎮(zhèn)前,狄安娜和君士坦丁站在泉水鎮(zhèn)郊外一處灑滿晨光的山丘上,最后一次凝望著晨霧里,一派祥和的泉水鎮(zhèn)。少女栗色的短發(fā)在微風中輕輕飄揚,美麗如畫。
“走吧?!鄙倥p聲說道,決然轉身,走進了馬車,駛向未知的前方。
莫德雷德乘著一只戰(zhàn)馬,在馬車外隨行,火紅色的長槍垂在身畔。
君士坦丁倒是很自在,沒事的時候就在馬車上看看魔法書,學習各種咒文,時不時會和馬車上的奧術師和光明祭祀們探討一下魔法和神術方面的話題,幾位法職者的意見對于君士坦丁來說受益匪淺。
三位光明祭祀自不必說,對于他這位北方教區(qū)出身,西塞羅主教青眼有加的后輩當然毫無保留,傾囊相授。而兩位來自魔法協(xié)會的奧術師也很滿意這位來自教會的青年才俊謙遜有禮的態(tài)度,這極大的扭轉了法師對圣職者的許多成見,時不時也指點一二,倒也稱得上相談甚歡。
而車隊里的親衛(wèi)們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搭理君士坦丁,他們更愛和武技驚人,并且擁有一把傳奇長槍的莫德雷德交流,而得知莫德雷德就是他們效忠的殿下的扈從騎士后,他們望向莫德雷德的目光無一例外地流露出了崇敬和向往。
按照神圣帝國貴族的古老傳統(tǒng),每一位大貴族家族內部的繼承者們在年幼之時,都有資格為自己挑選一位扈從騎士,越是地位高貴的貴族,其扈從騎士的能力就越為出眾。
比如當今帝國大皇子拜倫的扈從騎士,號稱“逐光之劍”的法斯提亞伯爵,年輕時曾輔佐當今皇帝陛下征戰(zhàn)大陸,手持煉金壇打造的傳奇名劍【幻滅】,縱橫沙場罕有敗績,是舉世公認,可與龍槍王朝九位龍騎士相媲美的絕世強者。
能充當?shù)钕碌撵鑿?,該是一件多么光榮的事?
不過君士坦丁可沒有被冷落的自覺,他此時抓緊一切機會來了解關于魔法的知識。
“殿下,你知道世界樹議會嗎?”在一次愉快的教義探討后,君士坦丁很突兀地向四皇女拋出了這個問題。
那位占星師老者在藏書閣里對他說過的那句話在他的腦海里扎下了根,不過當時君士坦丁并未深究,現(xiàn)在想起來時自然要好好了解一番。而眼前的狄安娜幼時在光輝神殿生活過,更是和和當今教宗關系匪淺,了解許多秘聞應該不是難事。
“難道西塞羅主教沒有告訴過你?”狄安娜詫異地說道。
君士坦丁很誠實地搖頭。
“第一次看到這個名詞是在我小時候的那本魔法史書上,它的由來要追溯到中古時代,那是人類尚未成為伊卡迪亞大陸的統(tǒng)治者的年代,世界樹議會是那個年代最出色的人類魔法師們建立起來的組織。”狄安娜緩緩說道。
“在人類尚未崛起的年代,天空屬于巨龍,洞穴屬于矮人,荒野是獸族們的天堂,精靈在沼澤和山林間建立起自己的國度,并將魔法文明發(fā)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峰?!?p> “那個年代被稱為中古世紀,在中古世紀,人類的力量當時十分弱小,而且人類國度的領主相互之間割據(jù)混戰(zhàn),宛如一盤散沙,用歷史學家們的術語表述,就是大一統(tǒng)的中央集權帝國尚未建立,沒有那個種族把人類放在眼里?!?p> “而更嚴重的是,人類在魔法方面的成就也遠遠落后于其他種族,在當時,一個能搓出火球來的魔法師,在任何一個人類國度都已經(jīng)是相當厲害的法師了。”
“直到偉大的圣浮士德的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
“浮士德是中古世紀末的一位人類魔法天才,據(jù)說他剛出生就能施展魔法,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在魔法方面的天賦展現(xiàn)地更為明顯,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他所在的那個國度里最強大的魔法師?!?p> “在他三十歲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遍了所有的人類國家,在這十年間,他向那些國度里最了不起的法師發(fā)出挑戰(zhàn),并獲得了全勝,沒有哪個魔法師能與他匹敵,于是他被公認為人族第一魔法師?!?p> “更可怕的是,圣浮士德幾乎是個全才,無論是在元素、奧術、煉金還是自然方面,他都擁有了高深的造詣,并成為這些領域的開拓者和奠基者。”
“三十歲后,浮士德已經(jīng)不滿足他的成就,于是他開始周游大陸,挑戰(zhàn)各大種族最優(yōu)秀的法師,然而無論是精靈族的黃金祭祀,獸族的大巫師,還是活了近千年的吸血鬼親王,甚至是棲息在阿斯嘉德山脈深處的上古巨龍,都無一例外敗下陣來?!?p> “他最知名的一場戰(zhàn)斗發(fā)生在和大精靈王弗蘭德之間,弗蘭德是精靈帝國六大遠古精靈王里魔力最強的一位,也是整個伊卡迪亞大陸唯一可以單獨施展禁咒魔法的魔法師。
“弗蘭德創(chuàng)造的自然系禁咒【森羅萬象】,可以讓數(shù)萬兇悍的獸人大軍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哪怕是以如今的標準衡量,他的實力也不遜色于當今大陸十大魔導師中的任何一位,甚至猶有過之?!?p> “浮士德向這位強大的魔法師發(fā)起了挑戰(zhàn),當時全大陸沒有哪個法師看好他,雖然各大種族都公認,在法術知識和施法技巧方面,浮士德和弗蘭德應該相差無幾,但一個禁咒帶來的絕大差距是無法彌補的?!?p> “決斗當日,兩位大陸頂尖施法者在阿斯嘉德山脈的雪峰頂上展開了壯觀至極的魔法戰(zhàn)斗,絢爛狂暴的魔法對攻甚至將好幾處山峰削低了數(shù)十米。”
“兩人勢均力敵,直到所有的技藝都窮盡后,弗蘭德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無法戰(zhàn)勝眼前的人類對手,于是他吟唱起了那個著名禁咒【森羅萬象】的咒文?!?p> “然而讓他沒想到都是,浮士德絲毫沒有慌亂,并站在原地,等到大精靈王快把咒文念完后,他才開始施展魔法,而讓所有觀戰(zhàn)的魔法師震驚失色的是,這個魔法居然也是禁咒級別的,而且施法時間比森羅萬象要短上將近一半?!?p> “其余的法師此時才明白,浮士德先前根本沒有施展全力和大精靈王交手,他這么做是為了逼對方用出禁咒,來測試他自己的禁咒的威力。”
“最后,浮士德贏下了這場史無前例的禁咒對決的勝利,并被冠以圣名,成為舉世公認的最強法師。”
“世界樹議會,便是圣浮士德晚年和其他強大魔法師創(chuàng)立的魔法組織,他們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建起了破曉之城,并每隔一段時間在全大陸挑選最有資質的年輕魔法師進入破曉之城修行?!?p> “后來那些從破曉之城走出的魔法師,都成為了日后名留千古的人物,在史書上占據(jù)著烜赫的位置,可以說,正是他們的出現(xiàn),改寫了人類的歷史?!?p> “因為他們的存在,人類終于走出了中古世紀,并在與各大種族聯(lián)軍對抗遠古異族的黎明之戰(zhàn)中獲得勝利?!?p> “屬于人類的黃金時代,就此拉開序幕。”
風拂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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