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自習(xí)下課了，蘇霖照舊在一樓的拐角處等著杜若下樓。杜若火急火燎地收完書包后，擠著漫漫的人群來到一樓，可快要見到蘇霖時，又假裝出一副淡定和習(xí)以為常的模樣。
水瀝已經(jīng)迎來了一月，這些日子冷得逼仄人，每個人都變得懶散起來，想要暖暖呼呼地冬眠。可當(dāng)鬧鈴響起的時候，每個人的身體就好像是被抽了一鞭，怎么的也得起床去學(xué)校。早上上學(xué)如果是一種痛苦的話，那晚自習(xí)放學(xué)也是一種折磨。每個人都裹得像熊似的，口里哈出的白色蒸汽凝聚在校園的上空。
蘇霖和杜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白色蒸汽中，挨得很近，卻不敢牽手。同年級很多人都知道蘇霖和杜若在談戀愛，每次他們倆一起走過的時候，杜若可以強烈的感覺到路人投來的眼光里帶著份羨慕。
蘇霖和杜若騎上各自的自行車后一起往杜若家前進。夜晚實在是冷，杜若的手都要凍僵了，蘇霖在左側(cè)騎著，時不時看看杜若，問道：“怎么不戴副手套呢？”
“不喜歡戴手套，現(xiàn)在雖然挺冷的，但是等停下來的時候手就會特別熱?！倍湃羯岛鹾醯匦χ?，好似在分享著一個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蘇霖寵溺地回復(fù)：“傻瓜?！?p> 杜若緩緩地騎著，她突然感覺眼前淅淅瀝瀝地飄下了白色的小顆粒。起初她還認為是幻覺，后來她才驚喜地發(fā)覺，這是在飄雪！
“蘇霖！蘇霖！下雪啦！下雪啦！這是2012年的第一場雪誒！”杜若難以隱藏興奮之情，跳下了車，用手去接著雪花。蘇霖也停了下來，他揚起頭，任憑雪花飄在自己的臉上。他是沒那么喜歡雪的，但在杜若開心地渲染下，他猝然覺得雪真美好。
杜若張開雙手，微笑著去感受雪的來臨，慢慢的，慢慢的，她的身子開始曼妙地晃動起來。蘇霖抓過了杜若的雙手，將它們合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對著手心一遍遍地哈著熱氣，想讓杜若稍微熱乎些。杜若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蘇霖，他的溫柔和從天而降的雪花就像是上帝為自己準(zhǔn)備的一份小禮物，她沉迷，她無法失去。
“蘇霖。你以后還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蘇霖停了兩三秒，他知道杜若又想起了之前黃琴的事情?！安粫?。我很喜歡你?！?p> 杜若的手已經(jīng)開始滾燙起來，她把手心從蘇霖的手里抽離開來，一骨碌地撲入了蘇霖的懷抱。蘇霖順勢抱緊了杜若，像哄只貓似的輕撫著杜若的頭發(fā)，杜若閉上雙眼，靜靜地享受著蘇霖的體溫和雪花的飄落。
回到家的時候，媽媽房里的燈還在亮著。聽到杜若的開門聲，房里的床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這兩天怎么回來都有點晚？”
“數(shù)學(xué)作業(yè)太難了，和同學(xué)討論完才回來的。”杜若很快的找到了一個理由。
她又突然想起下雪的事，想分享給媽媽，轉(zhuǎn)移她的意力，“媽媽！媽媽！外面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激動的呀？只有小孩子才會在下雪時覺得激動。你還小?。俊眿寢寣τ谙卵┧坪鯖]有一點興趣，但也成功地被杜若轉(zhuǎn)移了話題。
“哼，你不懂，這叫童心未泯。”說著，杜若走回了房間。
2.
今天是星期五，沒有晚自習(xí)。收到沈依一的QQ消息時，杜若正在草稿紙上畫著函數(shù)圖。
“我爸媽還沒回來，好餓啊。”
杜若立馬放下筆，回復(fù)過去?！八麄冊诟陕?？”
“我家不是要開花店了嗎，他們在籌備。最近很忙。”
“那你來我家吃吧，我媽去散步了?！?p> “不了吧…我不好意思。你可以來陪我吃碗面嗎？”
“可以啊，花樣街嗎？”
“好。就河邊那個?！?p> 正好也是周五的晚上，疲倦了一周，該出去走走了。杜若瞄了眼草稿紙上的數(shù)字，又看了眼這個周末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自己才寫了兩道填空題，她發(fā)怵地抖抖了頭，把作業(yè)收進了包里。
花樣街河邊的面館已經(jīng)開了很多年了，杜若初中的時候就經(jīng)常來吃。只不過這個店是分店，老店在初中學(xué)校的對面。杜若經(jīng)常懷疑他們家的面是不是放了罌粟之類的東西，不然怎么可以這么好吃，而且價格又很低。
發(fā)呆之余，沈依一裹著一身粉色羽絨服站在了杜若面前。杜若抬頭看了看羽絨服兩段的絨毛球，不禁噗嗤笑了。
“原來你是卡哇伊少女…”哈哈哈哈哈，杜若覺得太好笑了。
沈依一的臉一下就紅了，“什么嘛…”
面被端上的時候，杜若下意識地瞥了眼服務(wù)員，差點尖叫起來。等服務(wù)員走了，杜若用手示意沈依一靠過來點，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哇！現(xiàn)在的店越來越厲害了！都敢聘用童工誒！你看那男孩，像初中生似的。”
沈依一順著杜若的眼光慢慢地挪過頭，也偷偷地瞄了眼那個服務(wù)員。個子倒是挺高，皮膚也很白，就是年齡看上去真的很小。而且小的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皶粫抢习宓膬鹤印@也太小了吧，就是一個小弟弟呀?！?p> 沈依一漫不經(jīng)心地吃著面條，杜若的心頭一直記掛著那些空白的數(shù)學(xué)題，她趁著正好有空，把試卷拿出來，咬著筆開始琢磨起來。
“天哪，我終于知道學(xué)霸是怎么養(yǎng)成的了！爭分奪秒地寫題目。佩服佩服！”沈依一自認為是典型的學(xué)渣，而且和努力沒關(guān)系，她打心眼里就不喜歡學(xué)習(xí)。有時候她覺得人生真是奇妙，自己和杜若完全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可卻成為了特別好的朋友。
“得了吧…我是因為周末要和蘇霖出去玩，怕沒時間寫作業(yè)?！?p> 沈依一似乎好久都沒有和杜若聊起過蘇霖了，“你和蘇霖最近咋樣？”
杜若邊在本子上寫公式，邊回復(fù)：“還行吧，就那樣唄！”
沈依一夾了一筷子面放在了湯勺上，小心地送進嘴里：“為什么他傷害過你，你還要原諒他？其實我挺費解的，想問你很久了。”
杜若放下了筆，若有所思地盹了會，她拖著腮幫子看著沈依一好奇的臉，像精靈似的盯著沈依一的眼睛，
“我說我想報復(fù)，你信嗎？”
沈依一的確是被“報復(fù)”這兩個字眼驚到了，瞪著兩顆圓溜溜的大眼珠看著杜若。也許是太驚訝了，胸口的粉色球球掉在了湯里。等到沈依一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球球已經(jīng)被浸濕了。
杜若趕忙喊服務(wù)員重上了一碗面，那個“童工”服務(wù)員帶著身痞氣端上面時，看到沈依一用餐巾紙不斷地吸著球球上的湯汁，難以掩藏臉上的笑容，可也盡量在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
等一切都重新收拾好的時候，杜若正經(jīng)地伏在桌子上，撅著嘴：“其實我也說不上來。不是報復(fù)，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就是覺得既然他知道錯了，就給他個機會吧。誰都會犯錯的，不是嗎？”
沈依一點點頭，立馬接過了話，“就像是我們不管犯了多少錯，爸媽都會原諒我們一樣？”
杜若覺得很有道理，“是啊，我們犯錯誤的時候不也希望爸媽能夠原諒我們。沒有一棍子打死的說法啊?！?p> 沈依一聽得入了迷，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和一個朋友坐下來好好聊聊“愛情”。“可是你不是蘇霖的媽啊……”沈依一不知道為什么會從嘴里蹦出這句話，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這句話一下子戳到了杜若的神經(jīng)，她感覺腦子里有點暈。她也不清楚這樣的原諒會換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是痛改前非還是變本加厲？這就像是一場賭注，一場用青春下本的賭注。
杜若被座無虛席的面館里的人包圍著，可是她卻沒有一點安全感，背脊骨有絲絲涼意。
沈依一的臉突然又紅了起來，“杜若！杜…萬老師…班主任！班主任也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