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nèi)光影斑駁。
“四喜,你與董公子,終究是錯過了。你讀了那么多書,聽了那么多戲文,自是分得清大是大非。人生苦短,也別去怨恨誰,你以后的路還長著呢。我們都要學著往前看?!?p> 榮玉伸手,輕輕置于我的肩膀處,如是說。
我咬著剛上完藥的嘴唇,分不清究竟是心在疼還是嘴在疼,也或許都在疼。
榮玉說的,我又何嘗不明白呢?
從前在歡喜鎮(zhèn)聽話本子,那才子佳人的故事里總會有一個愛慕男主人公的女配,或者善良或者惡毒。但是女配終究是女配,默默守護也好,機關(guān)算盡也罷,永遠也成不了女主角。故事的結(jié)局,總是才子與佳人苦盡甘來,從此過上了美滿幸福的生活。
至于女配的結(jié)局如何,一向無人問津。
關(guān)于我和董公子,董公子和公主之間,我想我應該就是那個女配。我的使命就是在董公子前二十年乏善可陳的日子里,為他調(diào)劑一下生活的無趣,然后等他遇見他的真命天女,便是我這個青梅女配退場的時候到了。
或許在這段陪伴的日子里,董公子對我也產(chǎn)生過幾分感情,所以才會說出讓我等他的那種話。但是這種感情在遇見他真正的紅顏知己之后便消失殆盡了,經(jīng)年以后再回味起來也不過是總角之宴時的些微情誼罷了。
只不過是那時年少,不懂,所以難免孟浪了些,荒唐了些。
以我過去這些年聽話本子的經(jīng)驗,我想,我與董公子之間,大抵是這樣。
榮玉大概也是怕我因愛生恨變成話本子里惡毒的女配,千方百計去拆散董公子和公主,所以才良苦用心這般勸慰我。
不過我李四喜也有自己的驕傲與尊嚴。
在歡喜鎮(zhèn)的時候我可以厚著臉皮日日坐在墻頭偷窺尚未婚配的董公子,但是換做在長安城做了駙馬爺?shù)亩?,我即便心里再愛,也不會去靠近半分了?p> 因為至此一生,我都不會讓自己可憐得成為別人故事里無關(guān)緊要的女配。
從始至終,我想要的都是阿爹待阿娘的那種無關(guān)生死,獨一無二的堅貞情誼。
曾經(jīng)我以為董公子就是我的那個良人,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所以我寧可不要。
抬手覆上榮玉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背,以示他放心,也算是對他的承諾,“榮玉,我都明白的,你大可安心。”
榮玉亦望著我,眼神清清澈澈,嘴邊的弧度彎彎。他淡淡地笑著,溫文爾雅,一如年少時那樣反握住我的手。
都不說話,卻心意相通,都懂。
“看來本相打擾你們敘舊了?!?p> 一道聲音忽然打斷這片刻的寧靜,我回頭,卻見段相爺手中拿著把折扇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我松開榮玉的手,榮玉將手從我肩上拿去,起身望向段相爺,喚了聲兄長。
段小樅,段榮玉。
從榮玉將帕子遞與我面前時,我心里便清清楚楚。
大齊向來尊崇儒家的長幼有序尊卑之分,段小樅是相爺,是一家之主,是長兄。他與榮玉在一起時,理應坐主位。
是以,榮玉起身,段相爺便順理成章坐在了榮玉的位子上,而榮玉則搬了椅子坐在了我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