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檢員把手機塞給佟隊長看。佟隊長由于年齡的原因,眼睛的晶狀體變焦很慢,瞇著眼睛把手機舉得老遠。袁景和丁一也湊過來看,三個人擠在一起,像是在自拍。
“八點半左右死者還在用手機傳信息?!痹暗馈?p> “看來死者的死亡時間縮小范圍了?!倍∫坏?,“八點半到十點。”
“按照這些信息的內容,死者應該是去赴約了?!辟£犻L道,“有這么香艷的事兒,他應該不至于想自殺?!?p> “那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還是去赴約后發(fā)生了什么?”許竹軒湊過來,說道。
“你們幾個跑一趟吧。去看看情況。”佟隊長道。
“是?!痹?、丁一、許竹軒齊聲答道。
有了電話號碼,技術隊很快就查到了死者生前與之發(fā)送曖昧信息的人。此人名叫艾莉莉,資料顯示,艾莉莉與死者劉津年齡相當,自小便是同學。
艾莉莉的家離冬泳隊的更衣室并不算遠,穿小路走過去,不足二十分鐘就能到。那里是一個老舊小區(qū),外面圍著紅色磚墻,磚墻外面布滿了爬山虎干枯的藤蔓。一面是渾水河公園的樹林,一面是掛滿枯藤的磚墻,在這清冷無塵的夤夜,借著如銀的月色,頗有一副油畫的既視感。
枯藤、老樹,沒有昏鴉,卻有機靈的貓。袁景,丁一,許竹軒走在油畫般的小路上,突然有一只大白貓竄出來,在三人面前飛奔著穿過小路。
穿過小路之后,白貓三竄兩蹦地上了樹,趴在枯樹丫叉中間,看著走過來的三個人,眼神莊重,像是衛(wèi)兵的凝視。
三個人這才看清這只貓。這只貓通體雪白,身上沒有一根雜毛,側腹部和四肢略微泛黃,大概是野外生活中沾染的塵土。這只貓有一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空靈剔透,優(yōu)雅而深邃。眼睛下面,鼻子的位置,那一片毛色黑亮,看起來像是嘴里叼著東西。民間傳說,這樣的貓生來嘴里叼著食物,一生不缺吃食;也有民間傳說與之相反,說這樣的貓嘴里已經叼了東西,就難以再有其他食物,總會挨餓;古時候的中國文人給這種貓起了個有趣的名字,叫“銜蟬”,蟬這種昆蟲餐風飲露,歷來是清凈高潔的象征,白貓銜蟬,就顯得頗有詩意。
白貓在樹上一動不動地望著袁景他們三人,望了好一會兒,騰然跳下樹,又從三人面前橫穿過小路,然后徑直向前跑去。
前面是一個路口,拐過去就是小區(qū)大門。在拐角處,雜亂地杵著三個鐵棚子。最遠處的攤位蒙著編織袋拼接而成的一大片罩子。即使蒙得嚴嚴實實,卻也能看出這是一個修理自行車外加皮匠的攤位。接著是一個報刊亭,半人高的鐵窗子緊緊關上,外面加了一把鎖。亭子外邊立著幾個破舊的鐵桶,上面擱著一面諾大的象棋棋盤。棋盤是木制的,舊得油亮油亮的,像是被油沁透了,棋盤的邊緣早被磨得沒有一點棱角。最近的鐵棚子最像一間房子。房子外面有一個炒干果用的大鐵鍋,摞在一個磚灶上,上面蒙著塑料布。房子的門緊關著,外面沒有鎖。房子上面有一根生滿了銹的鐵皮煙囪,慢悠悠地冒著煙。
“難道里面有人???”袁景一行人不禁這樣想。
白貓徑直跑到三個鐵棚子處,弓了弓腰,噌地一下竄到鐵桶上方,落在棋盤上。貓落的位置很刁鉆,就在棋盤的邊沿,但是維持了一個一觸即破的平衡,現(xiàn)在,只要有任何一個微小的振動,棋盤就會向一側傾倒。
然而,貓一動未動,那雙藍色的大眼睛顯得異常明亮。
袁景、丁一、許竹軒越走越近,那白貓也一直盯著他們。突然,白貓似乎失去了興趣,扭過腦袋,要去舔自己肩膀上的毛。這一動,棋盤翻了。
白貓極為機敏,縱身一躍,跳到架著炒鍋的磚灶上。
棋盤打著旋掉下來,聲音在靜謐的小路上顯得很響。
那白貓歪著腦袋看著地上的棋盤,像是在怪罪它。
很快,“吱呀”一聲,有煙囪的鐵棚子的門打開了。門一開,從門里往外涌出很多白氣,白氣后面邁步走出一個邋里邋遢的年輕男人。這個人裹著一個破舊的軍大衣,下身的毛褲非常寬大,在膝蓋處墜著,像是兜了水。
年輕男人瞇著眼睛,顯然剛從睡夢中驚醒。一開門,他就看到了大白貓。
白貓朝男人喵喵地叫著,叫聲綿長而顫抖。
“是小黑呀?!蹦贻p男人嘴里含混著說道,“好幾天沒看到你了。你等著?!?p> 男人說著扭身回屋,也不關門,不一會又走出來,手里拎著一根粗粗的火腿腸。他雙手攥著香腸兩邊,像擰毛巾似的擰了幾下,火腿腸斷成兩節(jié)。這種方法打開的火腿腸,有一節(jié)的塑料包裝會爆開,他撕下包裝,把里面的火腿腸給了貓,另一節(jié)會被塑料包裝緊緊裹住,他用牙勒著,自己吃起來。
貓吃得很慢,年輕男人吃得很快。男人吃完之后便看著貓吃,看了好一會兒,伸手去摸貓的后背。
貓似乎不愿意被摸,蹭地一下跳開了,跳到鐵棚子的頂上。
年輕男人撇了撇嘴,皺了皺眉,道:“哎呀呀,不就摸一下嗎。得了得了,我不摸好了吧?!?p> 白貓像聽懂了似的,又跳回到磚灶上,埋頭繼續(xù)吃那半截火腿腸。
這時,袁景、丁一、許竹軒已經離得很近了。腳步聲吸引了年輕男人的注意力。
年輕男人扭過身,借著月光打量對面的三個人。突然他舉起手,傻乎乎地敬了個軍禮,嘴上喊道:“警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