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雪停了,云淡風(fēng)輕,這是妖界入冬以來,鮮少見到的好天氣。
一早,陸君帛便到了清芷殿,云止剛梳洗一番,邁出大門。
殿外一棵遒勁有力的參天古樹,滿是積雪,一個月牙白的身影,屹立在古樹之下。
透過冬日暖陽的光輝,濡染在衣袍之上,綾羅的暗紋煜煜生輝。
昨夜心底的陰霾,在見到這一場景時,竟然消散了許多。
“王爺久等了?!?p> 云止今日換上了淡藍色的綾羅紗裙,輕紗隨著步伐緩緩飄動,頭上斜依的鶴羽,被暖陽染上一層橘。
陸君帛聞聲,循聲看來,眼中片刻失神,隨即又恢復(fù)冰冷。
“本王也是剛到?!?p> 看著陸君帛肩上的冰霜,云止低低一笑。
暖光絨絨,景色上好,卻不及美人一笑。
她怒目而視的模樣,她淡然自若的模樣,她求人的模樣,他都曾見過。
只是不曾見過她笑,不似平日里那般禮貌疏遠(yuǎn),而是眉眼彎俏,發(fā)自心底的笑容。
“這外邊天寒地凍,爹爹恐怕還未到皇城,王爺不如進來坐坐?”
“那便打擾了?!?p> 陸君帛今日對她也算是客氣,語氣雖也冰冷,卻比往日要和善許多,許是因為這天氣景色的緣故,因此心情也要好上幾分。
陸君帛隨云止進屋,大殿正中是會客廳,巨大的窗格幾乎占據(jù)東西墻面,屋外暖光灑進,透過雕花木格窗戶,投下斑駁的光影。
屋內(nèi)不似走廊外紗幔飄飄,而是從窗格上垂下墨黑的竹簾,半掀半掩。
“王爺請喝茶。”
丫鬟上前,為陸君帛斟上一壺?zé)岵?,霧氣氤氳,茶香四溢。
“這是往生長老前幾日,送來的清茶,王爺嘗嘗。”
云止在一旁落座,也未自己斟上半杯,茶氣蒸騰,素白的臉,染上淡淡的粉。
陸君帛端起茶杯,送到嘴邊,喉結(jié)滾動,沉穩(wěn)的嗓音帶著磁性。
“確是好茶?!?p> 清香微苦,回味澀中帶甜,入口茶香四溢,口齒留香。
陸君帛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云止身上。
“今夜,葉府山莊有喜事,你要本王去一趟。”
“葉府?”
云止不解。
這不才是剛從葉府回來,又有什么喜事?
“葉上秋和他的舉行大婚儀式?!?p> “大婚?”云止更是云里霧里,“可他不是稱安歌是他的夫人,他們應(yīng)該在白虎山莊就已經(jīng)成婚,又怎會,現(xiàn)在才舉辦?!?p> 云止還是說出了安歌的名諱,畢竟他同繁屹合作一番,定然也是知道葉上秋的夫人,所謂的辛衣,便就是安歌吧。
“他們并未在白虎山莊成婚,只是葉上秋為了誆騙她,才傳出的消息?!?p> “那若是今晚他們成婚,可妖界早就傳聞葉上秋有了夫人,這豈不是成了二次成婚?”
一對夫婦,成婚兩次,這如何也說不過去。
“今晚與上次不同?!标懢抗馍铄洌耙驗榻裢硭⒌氖恰哺??!?p> “什么?。俊痹浦购龅恼酒?,臉上滿是震驚,“他瘋了?”
曾經(jīng)他對外稱他有一位成了婚的夫人,是靈蝶一族的繡娘,辛衣。
而今夜,他稱他要成婚,夫人卻是靈蝶一族的安歌。
若是過了今夜,安歌便就是葉上秋的夫人,整個妖界上下,都會知道此后,安歌,便是葉夫人。
“他沒瘋,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p> “可是,他這樣會毀了安歌的?!?p> 云止焦急,繁家并未透露出安歌被擄走的半點風(fēng)聲,那妖界自然都以為安歌現(xiàn)如今還是繁家的夫人。
可今日,葉上秋卻要迎娶安歌,做他的夫人。
那妖界又會如何做想,眾妖又會如何議論安歌。
他葉上秋當(dāng)真是臨近油燈枯竭,什么世俗都如數(shù)拋之腦后,全然不顧。
“今夜的大婚,不會太順利?!?p> 云止還是懂,他葉上秋為何要辦一場,他同安歌的婚事,還是這般匆忙。
自他們從葉府回來,也不過是昨日清晨之事,這短短兩日,便要籌備一場大婚。
難道……
“今晚,繁屹會來?”
陸君帛點頭,“本王與他約定的時刻,便是今晚?!?p> 今晚,繁屹會到葉府,救走安歌,沒有葉上秋的結(jié)界阻隔,此事便容易許多。
葉府不如白虎山莊那般守衛(wèi)精備,要想帶走安歌,即使對于失去雙眼的繁屹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葉上秋聽到了消息,才要在今夜舉行婚事,昭告妖界,安歌是他的夫人,即使繁屹帶走安歌,安歌也不能再同繁屹成婚……”
云止心下冷然,葉上秋此舉,著實太過狠絕了些。
“他將妖丹渡給了安歌,怕已是時日無多,這或許是他的最后的心愿。”
“他為何要這么做……先是擄走安歌,安歌為了逃命,不慎落進冰湖,寒氣入體,妖丹削弱,他為了救安歌,以命換命?!?p> 這一切的事,都有一個因果源頭,那就是葉上秋。
如若他當(dāng)年不擄走安歌,這一切也不會發(fā)生,他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這一切,你要問繁屹和葉上秋,只有他們知道原因?!?p> “繁屹?”
這和繁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知道葉上秋的辛衣夫人,便是安歌?!?p> “他一早就知道?”云止許久沒有這般失態(tài),“他知道為何不早將安歌帶走?”
看著她這般神情,陸君帛倒是心底輕松許多,比起昔日的清冷,今日的云止顯然要靈動幾分。
“不然你以為兩百年前葉上秋為何能順利帶走安歌,而繁家兩百年來也對此事不聞不問?!?p> “你是說——”云止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這一切都是繁屹默許?”
所以葉上秋才能在大婚之日擄走安歌,原本以為是繁家忌憚葉府的勢力,或是因為繁家的長老本就不同意他們的婚事,所以才幾百年來對此事不聞不問,甚至在新娘失蹤后,也未打探新娘的消息。
“可他為何要這么做?”云止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將自己的夫人拱手讓人,兩百年不聞不問,而如今葉上秋性命堪憂之際,他卻要來葉府,帶走安歌。
他把安歌當(dāng)做什么?
召之即來,呼之即去。
云止眉頭微皺,覺得此事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