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一道冷汗順著背心流了下來。房間里一片漆黑,無人作聲,陸云便一動不動地坐著,而脖子上的一抹涼意像是在提醒他,只要他稍作聲響便會立即做了冤死鬼。
此時,屋外夜深人靜,屋內(nèi)噤若寒蟬。陸云雖然看不到身后那人的模樣,但卻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的亂跳和自己略為急促的呼吸。那人見陸云沒有出聲,顯然是聽進去自己的話了,才又開口道:“借你房屋一用,只要你聽話,我不會害你性命?!?p> 這次,陸云聽的是真真切切,這人是個女的!之前,無數(shù)個念頭閃過陸云腦海:發(fā)生了什么?這是誰?惡作???直到這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才確信,自己家進賊了!而且還是女賊!陸云長這么大第一次產(chǎn)生了荒唐的感覺!江寧名捕家里進賊了?而且還劫持了小名捕?
不過……這也算是小名捕第一次直接面對壞人吧?想著想著陸云就出神了。
“喂!你說話呀!”,那人見陸云半天沒反應(yīng),用劍鞘捅了捅他。
“???!哦!”,陸云反應(yīng)過來,嘴上不由自主地應(yīng)道。
“不許喊!”,那人壓低了嗓子,怒道。
陸云趕忙用力地捂住自己地嘴。
見陸云不做聲了,那人又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陸云。”,陸云捂著嘴小聲道。
“好,陸云,你聽好了,我不是來偷東西的也不是來殺你的?!?p> “那你……”
“不許說話!”,那人又壓低了嗓子生氣道。
“……”,你一會兒讓說話一會兒又不讓說話,那我到底該怎么辦嘛!陸云氣苦,決定不說話了。
“我只你房間借住幾天便走,只是你不許聲張,若讓旁人知曉,我便一劍殺了你!”,那人繼續(xù)道?!澳愦罂煞判?,我不是什么壞人?!保婈懺茮]反應(yīng),那人又輕輕說了一句。
“你是今日在程家行刺的刺客嗎?”,陸云突然出聲問道。
“你……”,那人沒料到他會來這么一句,舉劍便要刺下。手到半空卻又突然停住,冷冰冰道:“不錯,是我!”
“哦。”,陸云聽她承認了,倒也沒太大吃驚,干巴巴道。說完又老老實實地坐好,一動不動。
“……”,這回輪到那人呆了。這人反應(yīng)也太奇怪了吧!他不害怕嗎?
“你不怕我嗎?”,那人又問道。
“怕?!保懺评侠蠈崒嵒卮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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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靈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古怪的人,遇到壞人冷靜地不像話,問他怕不怕,他還說他怕?你怕你就有個怕的樣子啊,你顫抖啊,你求饒啊,但那叫陸云卻安安靜靜地坐那里,她問一句他答一句,不哭不喊不求饒,還特別聽話。
呆子!涂靈心里給陸陸云下了個定義。
見他老老實實地端坐在凳子上,涂靈不知怎么,這一晚上的心跳卻在此刻平靜了下來。她放下了手中的劍,坐到了陸云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口。
那時在程家,突然沖進來的五人讓涂靈著實意外,他們二話不說,上來就打。涂靈招架不及,慌亂中背部受了一劍,索性傷口不深。黑暗中,屋里二人皆不做聲,一人端坐凳子上,一人坐在床上,誰也看不清誰。
片刻,床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是那人在脫衣物。
“你受傷了?”,陸云突然輕聲問道。
那人手上動作頓了頓,沒有做聲,只是自顧自地忙自己的。
“嘶--”,涂靈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疼得咬牙。
“姑娘,傷口如若不小心處理的話,會留下疤痕的。”,陸云語氣略帶關(guān)懷道。
哼!這還用你說?我要是身上帶了金創(chuàng)藥,我會不用嗎?涂靈不想理他,心下卻暗暗啐道。
“給,這是我平日里備的藥,還沒用過?!保懺撇恢螘r來到涂靈身前,手上拿著一個香囊伸了過去。
涂靈一驚,順勢抄起身邊的劍,剛欲提起,卻又緩緩放下。黑暗中,兩人誰也看不清誰,一人站在床前,一人坐在床上,誰也不去言語。過了好久,涂靈才輕輕結(jié)果陸云手中香囊,而陸云也在她接下后,回到桌邊,端端坐好。
“你為什么幫我?”,涂靈輕聲道。
大概是沒料到道她會主動開口,陸云有點詫異。
“你說過你不是壞人啊?!保肓艘粫?,陸云覺得這個答案最好。
“……”,黑暗中,涂靈很想湊到陸云臉上瞧瞧他說這話的時候到底什么表情。
像是不甘心又像是好奇,涂靈又問道:“先前你既知我是從程家出來的,還說怕我,但卻為何還如此鎮(zhèn)定?”
“呃……準(zhǔn)確的說,其實我不是怕你,只是先前你突然出現(xiàn)嚇到我了。”,陸云有些不好意思,卻依舊老老實實回道。
“哼!”,涂靈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騙子,我可是連殺了江寧四俠中的三俠,你會不怕一個殺人兇手嗎?”,涂靈不知怎么,就是想說服眼前的這個叫陸云的人,便又出聲道。
聽她說到殺人,陸云卻好像自言自語又語帶懷疑道:“真殺人了?”
“真殺了!”,涂靈應(yīng)道。
“你殺的?”
“我殺的!”
“我不信!”
“……”,涂靈呆了一呆,不知為何,他篤定的語氣就好像他在案發(fā)現(xiàn)場,知曉一切似的。
“你……為什么這么說?”,涂靈低著頭柔聲問道。
“嘿嘿,你也想不到?”,陸云今晚可謂是驚心動魄,先是程家也風(fēng)不笑對辯,后又是自己家里驚嚇不斷,倒是把他的大腦給刺激了個夠。
“我知道段朱方三人受的是什么傷!”,陸云無不得意道。
“那又怎樣?”
“他們是受匕首所刺要害而亡,而你卻是使劍的!”,陸云覺得自己抓住了此案的關(guān)鍵。
“就這樣?”,涂靈有點失望。
“呃……”,才說完陸云也感覺自己這個說法好像沒有說服力,畢竟涂靈也沒說自己不會用匕首啊。
“當(dāng)……當(dāng)然還有別……別的證據(jù)啊!”陸云試圖讓自己顯得更有底氣。
“哦?什么呢?”,涂靈語氣漠然,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興趣。
“就……就是……是……”
“是什么呀?”,涂靈有氣無力。
“就……是,是我覺得你沒有殺人!”,陸云實在想不到別的說辭了,兀自嘴硬。
黑暗中,涂靈沒有接話,氣氛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你為什么覺得我沒有殺人?”,涂靈又開口。
“你不說你不是壞人嗎,我就是也覺得你不是壞人?!?,陸云有點孩子氣道。
“不是壞人就不會殺人了?”
“殺人自然就是壞人啦,不是壞人自然就不會殺人啦”,陸云還在嘴硬。
聽他說完,涂靈不自主地輕輕笑了出來,柔聲道:“呆子?!?p> 陸云也不想再接她地話了,斗嘴這種事已經(jīng)有個李異人讓他心煩了,沒想到今日又碰見個自己可能斗不過的對手,陸云覺得自己頭都大了。
可能是感覺到陸云自己在懊惱什么,涂靈卻輕輕下了床,走到窗邊,推開紙窗。倏忽間,一片月光撒歡似的撒進屋內(nèi),照亮了涂靈。只見月光下,一個人站在窗邊,張開雙臂雙手扶在窗沿,讓皎潔的月光盡情的找在自己身上,似是心情十分舒暢。驀地,那人突然回首,看向陸云,笑道:“你說對了,我確實沒殺人?!?p> 這一回首可把陸云驚道了,他瞪大了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吃驚的事,嘴巴都合不上了。他手指著涂靈,還不住顫抖,“你……你……”
“你什么你?你這呆子!”,涂靈突然又抬手在頸邊捏了捏,衣袖拂過她的面龐。
“你!”,陸云坐不住了,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這下是真的驚呆了。
只見眼前之人唇紅齒白,亭亭玉立,一雙彎眉好似遠黛,一對大眼宛如水杏,就好像那謫落凡間的仙女。陸云看的癡了,忘了剛才要說什么,手還在空中遙指著涂靈。
“喂!呆子!醒醒啦!”,涂靈面若桃花,手里還捏著什么東西對陸云搖了搖。
“啊????!你!”,陸云這才回過神來,看看涂靈再看看她手里的東西。
“原來你剛才易容成男子了啊!”,陸云恍然。
涂靈微笑的看著他也不搭話。
陸云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一想到剛才自己失態(tài)的樣子,不由得一陣懊惱,低頭看看這里再低頭看看那里,就是不抬頭看涂靈。因為他此刻正感受著自己發(fā)燙的耳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肯定是滿臉通紅。
看著陸云窘迫的樣子,涂靈不知為何也有些面頰發(fā)燙,心下卻是沒由來的一陣竊喜。忽然涂靈心念一動,想要捉弄陸云一番。于是她背過雙手,步子輕快走到陸云跟前道:“是呀!剛才你也瞧見了,那你說說,我是做男子裝扮好看還是這樣好看呢?”,說完還對陸云眨了眨眼。
看她向自己走近,陸云不知道該不該后退。他很想后退拉開下距離,但他腿像灌了石塊一樣抬不動了。陸云只能身子微微后傾,眼神飄忽,呼吸有些急促道:“不……不知道。”,剛說完,身子便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到陸云滿面通紅坐倒在地的窘樣,涂靈也是“奸計得逞”,偷偷抿了抿嘴,不讓自己笑的太明顯。
“嗯……時候也不早了,快點休息吧。還有,你的床就歸本姑娘了哦!”,涂靈邊笑邊坐到了床上。
陸云坐在地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還有你若敢偷偷爬上本姑娘的床,可別怪我手中的劍不客氣哦!”,涂靈又樣了樣手上的劍。
陸云還是小雞啄米狀。
涂靈滿意地點了點頭,面帶笑意地躺上了陸云的床。
陸云此時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這眼下自己也沒床可睡了,便干脆重新坐回桌邊,伏案而眠了??墒沁@還哪里睡得著?滿腦子都是剛才涂靈向他走來的畫面。
突然,身后床上傳來涂靈的聲音,那聲音輕柔至極,“我叫涂靈,涂山的涂,神靈的靈”。
陸云一怔,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卻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哼哼道,“嗯……嗯……”,假裝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