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芝蘭湖畔
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廣州的西關(guān)荔枝灣是廣州最富庶的地區(qū),這兒有著“一灣溪水綠,兩岸荔枝紅”的醉人風(fēng)光,而“荔灣漁唱”曾是羊城八景之一,此處花園洋房林立,達(dá)官貴人簇?fù)?,名流商賈云集,生活在這兒的人們常常喝喝早茶,聽聽粵劇,逛逛街市,溜溜鳥,釣釣魚,打打牌,悠哉悠哉,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在芝蘭湖的兩岸矗立著不少建筑風(fēng)格迥異的小洋樓,在這其中,有兩幢小洋樓特別引人注目,這兩幢樓相距并不遠(yuǎn),也就百米的距離,但建筑風(fēng)格相似,都是三層的歐式為主體,一幢是純白的小白樓,人稱陸府;另一幢是淡黃色的小黃樓,人稱陸宅。小白樓的主人名叫陸逸翔,小黃樓的主人名叫陸逸翱,這二位是兩兄弟,陸氏祖上是廣州的名門望族,曾出過探花和翰林院的編修。陸逸翔早年留學(xué)歐洲,辛亥革命時,曾慷慨資助過同盟會。
陸氏家大業(yè)大,自打陸逸翔接管了陸氏產(chǎn)業(yè)之后,更是發(fā)揚光大,陸氏集團旗下的產(chǎn)業(yè)遍布各個行業(yè),陸逸翔本人也被廣州商界推舉為商會會長,在廣州商界頗有威望。陸逸翔的夫人肖如琴是個傳統(tǒng)的大家閨秀,兩家是世交,在陸逸翔歐洲回國那年訂的親,肖如琴共生有兩個兒子,長子陸昱震未成年時便夭折了,次子陸昱霖今年剛滿十八,在圣保羅教會學(xué)校就讀。
陸逸翔的弟弟陸逸翱比哥哥小三歲,跟著兄長陸逸翔一起打理陸氏集團,但他更鐘情于中醫(yī),陸逸翔和陸逸翱的曾祖父曾經(jīng)是宮廷御醫(yī),留下不少古方,秘方,陸逸翱常常在家里擺弄些藥草,街坊四鄰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常常找他醫(yī)治。陸逸翱的太太叫盧秋蓮,曾經(jīng)是粵劇界的一名旦角,自打嫁給陸逸翱之后,便不再登臺唱戲,拋頭露面了,陸逸翱和盧秋蓮只有一個獨生子陸昱霆,比陸昱霖年長兩歲,但性格沉穩(wěn),跟著大伯陸逸翔學(xué)做生意。
在荔枝灣芝蘭湖畔,楊柳低垂,春風(fēng)拂面,一輛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從湖邊經(jīng)過,騎車的是一位梳著齊腰長辮的女孩,車后一位穿著黑色學(xué)生裝的高個子少年緊跟不舍。
“玉蓉,騎慢點,眼睛看前面,車龍頭把穩(wěn)?!?p> “我知道,少爺?!?p> 這個名叫玉蓉的姑娘,十四五歲的模樣,長得唇紅齒白,兩只烏溜溜的眼睛泛著靈氣,一條粗粗的烏黑發(fā)亮的麻花長辮垂在腰際,微風(fēng)吹拂在她的臉上,把前劉海吹散開,露出飽滿的額頭,鼻尖上微微出汗,前胸稍稍有些隆起,少女的氣息隨著微風(fēng)彌漫開來。
而身后緊跟的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眉清目秀,白皙的膚色,烏黑濃密的頭發(fā),兩道劍眉下,一雙純凈的眼睛令人過目不忘,高挺的鼻子下面一張微翹的嘴略顯性感,唇上長著淡淡的絨毛,只是高高的個子稍稍顯得有些單薄。
玉蓉越騎越帶勁,速度開始加快。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呈“S”狀向前滾動。
迎面走來一位梳著齊耳短發(fā),穿著水藍(lán)色學(xué)生裝的女學(xué)生,手里拿著三四本書。
“哎,哎哎,讓開,快讓開。”玉蓉的車歪歪扭扭地向女學(xué)生撞去。身后的少年見狀,連忙快跑幾步,把女學(xué)生推開。玉蓉則摔了個嘴啃泥。
“你沒事吧?!鄙倌臧雅畬W(xué)生撒落在地上的書撿起,拍了拍書上的塵土,交還給女學(xué)生。
“我沒事,謝謝??!”那女學(xué)生羞澀地接過書,輕輕地回答。
少年瞄了一下這位女學(xué)生,這女生的年齡與自己相仿,她高挑的個子,白皙的瓜子臉上掛著兩道月牙眉,一雙清澈的眼睛含著笑,紅潤的嘴唇微微開啟,欲說還休的模樣令人著迷。齊耳短發(fā)散發(fā)出茉莉花的香味,修長的脖子在水藍(lán)色的校服的映襯下格外白皙,苗條的楊柳腰顯得身材特別勻稱。
“我有事?。∩贍?!”玉蓉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叫道:“也不過來扶我一把,難道我還沒那兩本破書重要哪?”
“好好好,我來扶你。不是叫你騎慢點嗎,你就愛逞能?!?p> 正在這時,又一位齊耳短發(fā)的女生跑了過來。
“淑嫻,你沒事吧,我剛才看見有個冒失鬼騎著自行車向你撞去,嚇?biāo)牢伊??!?p> “你說誰是冒失鬼呢?”玉蓉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褲子上的泥土,不服氣地上前找那女生理論。
“哇,你差點把人撞傷了,還這么兇,真是蠻不講理?!?p> “誰不講理?我又沒撞上她。她一點事也沒有,你再看看我,我的袖子都摔破了?!庇袢靥肿屇桥醋约旱囊滦?。
那少年連忙拉住玉蓉:“玉蓉,你別鬧,回家給你做件新的。”
他轉(zhuǎn)身正要向那位女生解釋,定睛一看,傻眼了,眼前的兩位女生長得一模一樣,難以分辨誰是誰。
“你們倆是雙胞胎?”
那拿書的女生靦腆地笑了笑:“是呀。”
“那讓我猜猜,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我猜,溫婉可人的這位一定是姐姐,得理不饒人的這位肯定是妹妹?!?p> “誰得理不饒人了?明明是你們有錯在先?!蹦呛髞淼呐掳屯弦粨P,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拿書的女生連忙拉了拉身邊的女生:“我叫許淑嫻,她是我姐姐許淑妍。”
“什么醋啊,鹽的。你們家是開調(diào)味品鋪子的吧?!庇袢刈煲痪?,沒好氣的地說道。
許淑妍一聽,正想反駁,被許淑嫻拉住,依然笑吟吟。
少年撓了撓頭:“我還真搞錯了,總以為大的比較謙遜,小的比較驕橫?!?p> “你說誰驕橫了?”許淑妍一聽這話,又冒火了。
“就是,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妹妹比姐姐懂事多了?!?p> “你們才是少爺不像少爺,丫鬟不像丫鬟,倒像是一對打情罵俏的小冤家?!?p> 玉蓉一聽這話急了,伸手要打許淑妍,少年連忙止住。
“玉蓉,你越發(fā)不像話了,這件事呢,原本就是你錯在先,差點把人家許家二小姐撞倒,人家說你幾句,你就受不了了,你還想動手打人?你還是不是我們陸家調(diào)教出來的丫頭了?快向許家二小姐道歉。否則罰你一個月不許出門。”
玉蓉見少爺動真格的了,連忙低下頭,輕輕地向許淑嫻說了聲:“對不起,是我錯了,請許家二小姐原諒。”
“沒事的,你別說她了?!痹S淑嫻拉了拉玉蓉的手:“啊呀,你的衣服破了這么大一條口子,要不,上我家換一件吧,我家離這兒不遠(yuǎn)?!?p> “不用了,我回家自己補一補。謝謝你,許家二小姐?!?p> “這就對了嘛?!鄙倌贽D(zhuǎn)向許家姐妹:“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陸昱霖,在圣保羅教會學(xué)校讀書。”
“我們倆是培文女校的學(xué)生?!?p> “培文女校?離我們學(xué)校不遠(yuǎn),以后我們可以常來常往了?!?p> “可以呀?!痹S淑嫻笑吟吟地回應(yīng)。
“少爺,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p> “好,你去把自行車扶起來?!?p> “我們要去學(xué)校圖書館還書。那我們告辭了。”
“好,再見?!?p> 玉蓉把自行車扶起來,發(fā)現(xiàn)自行車的鏈條掉下來了。
“少爺,自行車摔壞了,鏈條斷了?!?p> 陸昱霖連忙跑過去一看,那自行車果然掉鏈子了。
陸昱霖檢查了一下:“問題不大,我回家修一修,應(yīng)該還能騎?!彼痤^,還想說什么,卻突然發(fā)現(xiàn)玉蓉褲子上有血跡,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玉蓉,你沒摔傷吧,怎么褲子上有血跡?”
“哪兒呢?我沒覺得哪兒疼呀?”
“屁股上,你屁股摔破了?”
玉蓉用手一模后面,果然有血跡,嚇得哭了起來。
許家姐妹聽見玉蓉的哭聲,連忙跑了回來。
“怎么啦?”淑妍關(guān)切地問道。
“玉蓉把屁股摔破了,流了好多血?!标戧帕厣袂榫o張地替玉蓉回答。
“玉蓉,你哪兒疼?”淑嫻關(guān)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肚子有點疼。”
“啊呀,你們看,車墊上也有血跡。”陸昱霖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指著車墊上的血跡:“這就奇怪了,照理,你騎車在先,跌倒在后,就算是摔傷了,也不可能在車墊上留下血跡的?!?p> “這有什么奇怪的。”許淑妍打斷陸昱霖的推理分析,把陸昱霖拉到遠(yuǎn)處:“你把外套脫下來?!?p> “干什么?你把我拉過來?”陸昱霖十分納悶。
“叫你脫你就脫嘛。快點。”
陸昱霖莫名其妙地脫下黑色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的立領(lǐng)襯衫。春寒料峭,一陣風(fēng)吹過來,陸昱霖不禁打了個噴嚏。
“你一個人先回去吧,我們先帶玉蓉回我家,幫她處理一下再回去。”
“那要我?guī)兔???p> “你就別添亂了??旎厝グ??!?p> 許淑妍說完,拿著陸昱霖的外套,跑到玉蓉面前。
“快披上,走,去我家換一身干凈的?!痹S淑嫻把陸昱霖的外套給玉蓉披上。
“許家二小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了,怎么會突然流這么多血?”
“沒事的,是女人就都會這樣。你大概是第一次吧,別緊張,我來教你?!?p> 陸昱霖推著破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步三回頭地望著三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