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姐

　　“一開始？”洛小楠有些啼笑皆非。

　　“沒錯?！绷_德點點頭，說道：“我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你產(chǎn)生了懷疑，但是當天正好我們碰見了林曉雯，故而被誤導了調(diào)查方向。

　　在確定林曉雯與洛小燕的死無關(guān)后，我就想到了你?！?p>　　“呵……”洛小楠冷笑一聲：“說大話就到此為止吧。一開始你根本沒有接觸過我，怎么可能懷疑到我的頭上？”

　　“一個很簡單的原因?！绷_德面色平靜：“作為洛小燕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在洛小燕死后你只是來學校看了一眼，甚至連洛小燕的遺物都沒有帶走。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對你產(chǎn)生懷疑了?！?p>　　“是啊……作為姐姐，弟弟死了卻連遺物都不帶走，這完全不合乎人之常情?！睆埞L插嘴道：“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注意這一點，因為我根本想不到……殺害洛小燕的兇手居然會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己的親生姐姐?！?p>　　洛小楠面色微微變幻，隨后又平靜下來，說道：“僅憑這點，你怎么就能確定我是兇手？”

　　“僅憑這點當然不夠，所以我先想辦法對你進行了試探?！绷_德說道：“前天下午，我們在你大約下班前一個小時左右潛入了你的家中，在你回家之前，我就仔細的搜索了整個屋子。

　　我隨后很快就發(fā)現(xiàn)，整個屋子里，一件與洛小燕有關(guān)的物品都沒有。甚至，洛小燕的房間是全空的，連床鋪都沒有?！?p>　　“呵……”洛小楠輕輕一笑：“那是自然，他的東西我能賣的都賣了，不能賣的我直接扔了。”

　　“這些當然還不足以直接判定你就是兇手，因為從各種角度來看，你都是一個勤儉、務(wù)實的人，而且你們的家境也算不上好，或許你只是出于‘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不如發(fā)揮最后的作用’的心態(tài)，才會將它們處理掉。所以，我又進一步進行了試探。”羅德說道：“當天晚上，你見到洛小燕時的反應(yīng)，可以說是極大地提高了自己的嫌疑。”

　　洛小楠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哦？此話怎講？”

　　羅德繼續(xù)用著自己不快不慢的語速徐徐說道：“一個正常人，見到自己親人的鬼魂，或許會震驚、會害怕、會懷疑自己在做夢，但是只要心中還有親情，你都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類似于關(guān)心、欣喜的情緒?！?p>　　“原來如此?！甭逍￠⑽⒒腥?。

　　“但是你沒有?！睆埞L接著羅德的話說道：“你起初的表現(xiàn)非常的驚恐，但在得知洛小燕失去了死亡前的記憶后，你又迅速恢復了鎮(zhèn)定，在那之后，別說是一句關(guān)心的話，你連一點喜悅的感情都沒有，在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你對洛小燕說過的話屈指可數(shù)，還都是嚴厲的責罵。別說羅德，就算是我也覺得……你當時的表現(xiàn)太奇怪了?！?p>　　“因為你對洛小燕沒有愛，所以你理所當然地沒有對洛小燕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關(guān)心?！绷_德平靜道：“也正因為你與洛小燕的死亡有直接關(guān)系，所以你見到洛小燕時的第一反應(yīng)除了恐懼之外別無其他，直到我說洛小燕失去了死亡之前的記憶，你才恢復了平靜。

　　在那之后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我不停地提出問題，這些問題中摻雜了大量的、關(guān)于洛小燕的生活瑣事，作為朝夕相伴的親人，本該不假思索說出答案的你，卻每個問題都要思考上一會兒，這只有兩個可能……”

　　張弓長豎起手指道：“一，你明明和洛小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長達五六年，卻根本記不清洛小燕生活中的習慣。二，你在思考怎樣回答，才能表現(xiàn)的洛小燕死前的所作所為你一無所知?！?p>　　“你是一個聰明人，但是你又不夠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绷_德平靜道：“你以為謹慎地回答每一個問題，將答案編造的天衣無縫，就可以洗脫嫌疑，卻殊不知，你那謹慎思考的行為，就已經(jīng)足以說明問題?！?p>　　“嗯……”張弓長擺著一副死人臉，吐槽道：“我總有一種，我們倆在說二人轉(zhuǎn)的感覺?！?p>　　“這都怪我?！绷_德瞥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我昨天沒有和你把這些東西分析清楚，你現(xiàn)在就可以不用說話了，那自然也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了?！?p>　　張弓長嘴角微微一抽：“喂喂……別當眾拆我臺啊！我才裝的逼……”

　　“你日常生活中表現(xiàn)出的智力水平，足以讓人相信……”羅德說道：“上述的所有分析與你無關(guān)了。”

　　“嚯……你這家伙……”張弓長虛起眼，“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些混賬話啊……”

　　“夠了?！甭逍￠淅涞卮驍嗔硕说膶υ挘骸澳銈冋f的大部分都是對的，但是卻弄錯了一件事——我不是兇手?！?p>　　“呵……事到如今還要強行否認嗎？”張弓長面帶譏諷地說道。

　　“你怎么認為是你的事?！甭逍￠卣f道：“沒錯，我的確不愛洛小燕，我甚至厭惡他、憎恨他。但是，我沒有殺死他。”

　　“我沒有直接說你就是殺害洛小燕的兇手，但是你與洛小燕的死，有著直接關(guān)系。”羅德并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平靜地說道：“不論你對洛小燕的感情如何，都不影響你在洛小燕心中的地位。在他看來，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也是他最愛的人。

　　他或許畏懼你，但是他更崇拜你，作為他唯一的親人和長輩，在他心中，你不只是一個‘姐姐’那么簡單，你更是一個取代了‘父母’的角色，也是他世界上唯一的、難以斬斷的羈絆。承擔著如此重要意義的你，想要殺死他其實無需動手，只需要幾句很簡單的話，就足以讓他產(chǎn)生輕生之意，就足以讓他絕望地失去對這個世界的所有眷戀。

　　你或許沒有用任何實際上的行動來殺死他，但是你與他的死亡必然有著直接關(guān)系，從某種角度來說，你其實就是殺死洛小燕的兇手?！?p>　　隨著羅德平靜的敘述，洛小楠的臉色接連變幻，等到羅德說完后，她長久沒有說話，半晌后，才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得沒錯?！?p>　　洛小楠的表情也變得平靜起來：“我當然知道我在洛小燕心中的意義，我知道他愛我，知道他崇拜我，但是，那又如何？”

　　“我恨他！”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我想要的任何東西！我們倆都想要的東西，我的父母永遠只會買一份，而且那一份永遠都是他的！”

　　“不管是玩具、零食還是新衣服、新鞋子，永遠都是他的！我永遠都是用舊的！”

　　“我不停地努力，努力學習、努力讀書、努力考出一個好成績，好到全班第一，好到全校第一，可是那又怎么樣？”

　　“因為沒有足夠的錢來同時供應(yīng)兩個孩子讀書，我的父母們居然讓我讀完初中就輟學去工作！去供一個考試從來不及格的廢物讀書！”

　　“我爸爸后來跑了，我媽媽病倒了，直到臨死前，我媽媽還跟我說要好好照顧弟弟，好好培養(yǎng)弟弟成才！”

　　“那我呢？我甚至沒聽到一句關(guān)心我的話，甚至沒聽到過一句‘辛苦你了’！”

　　“憑什么？就憑我懂事聽話？就憑我聰明早熟？還是就憑我……是個女生？”

　　此時，洛小楠的雙眼中依然將布滿了血絲，姣好的面容變得異常的猙獰，每一句話幾乎都是咬牙切齒，到了最后，她近乎失控地吼道：“我恨我的父母！我恨他！我恨他們所有人！”

　　“我就是恨不得，他們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