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流水聲驚醒了余浪,不僅僅是聽到流水聲,他甚至能聽到流水的冰涼,流水淡淡的腥氣,甚至是流水入口的甘醇,五感比起之前強了無數(shù)倍,隱隱達到了書中所描繪的通感境地。
余浪坐直了身體,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腹部,之前觸目驚心的傷口竟然愈合如初,身體中四肢百骸都充盈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不遠處有一塊光滑的石頭,石頭上躺著一個不知能不能被稱為人的生物。看輪廓是個人,后背卻覆著一層薄薄的鱗片。
余浪感到嘴角似乎有液體殘留,抬腕擦了一把,竟是殷紅的血跡。他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涉水走到那人身邊,大聲喊道:“余誕,余誕!”
清醒過來的余誕還很虛弱,他見到余浪生龍活虎的模樣松了一口氣:“浪哥,你沒死,很好,我的血終歸還是有點用的……”
余浪也不再矯情,重重地向余誕行了個大禮:“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比羰峭#绻獣宰约汉攘巳搜?,余浪只會惡心,覺得這般活著還不如死了。真正經(jīng)歷過死亡的恐怖以后,他心里唯一留存的只剩下慶幸。
余誕振作起精神:“浪哥你放心,流得這些血我很快就能補回來,我是死不了的,如果可以,我倒真想嘗嘗死亡是什么滋味?!?p> “你,你……”余浪看著余誕身體上的鱗片,想問些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余誕笑了笑:“我,不生不死,半龍半人?!?p> “半龍半人?”
“你垂死的時候,我回憶起了許多事情?!庇嗾Q的神情有些哀傷,“百年前,我有過一段很短暫的快樂時光,陪著一個叫作陳玄奘的僧人一道去過許多地方,結(jié)識了許多有趣的朋友。”
余浪瞪大了眼睛:西天取經(jīng)?
“我和陳玄奘走到沙漠之中,遇上了一伙強人,那些人武功甚高,我斗不過他們,保護不了他。后來……”余誕費力地思索了一會兒,面露痛苦之色,“后來出現(xiàn)一個叫作悟空的人,使一根黑鐵棒——那把黑鐵棒似乎與你這把短刀的材質(zhì)是一樣的,悟空武力絕倫,以一人之力打退了悍匪……”
“再往后的事情我也想不起來,這部分記憶本身也很破碎,我只記得自己一定要保護好那個叫陳玄奘的朋友,他對我來說很重要。你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氣息,所以從你在大牢里分我吃食開始,我就總想保護好你,卻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弱小……”
余浪聽得心中震駭,陳玄奘確有其人,野史中也有過關于一個叫悟空的胡人的記載,相傳此人一路陪伴著陳玄奘完成了取經(jīng)重任。后來陳玄奘回歸大唐接受李世民封賞,卻再沒人提起過那個叫悟空的胡人。
余誕忽然痛苦地嘶吼起來,表面覆蓋的鱗片被收入身體內(nèi)部,他拍擊水中的巨石。
余浪不敢出聲打擾他,上前幫忙,一向無堅不摧的磨石刀劈在這石頭上竟然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
那巨石承受了余誕數(shù)十下拍擊之后終于出現(xiàn)了裂縫,由于應力集中效應,出現(xiàn)裂縫以后沒多久便四分五裂了。
余誕捂著自己的頭,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左手一指巨石之下的通道說:“你要的東西便在這里面?!?p> “你要去哪兒?”余浪攔住意欲離開的余誕,“你的傷還沒有好,得好好休養(yǎng)幾天?!?p> 余誕神色痛苦:“此地我不能多呆了,我得去另一個地方完成一些事情。”
“非走不可嗎?”
“非走不可?!庇嗾Q語氣堅決。
余浪不再阻攔,讓出了去路。
余誕回頭一笑:“你不必擔心,我是死不了的,永生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有一天我要是真得死了,你應該為我高興。后會有期?!?p> 余浪稍一分神,余誕便不見了。
只余下水聲潺潺,方才的一切似乎都沒有發(fā)生過。
余浪呆呆站立了許久,卻始終捋不出個頭緒,余誕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每次見他,他總是很痛苦,似乎從來沒有開懷的時候。
不想了,該來的時候總會來,急不來也避不開,順其自然。
巨石碎裂處,現(xiàn)出一個洞口,按照余誕臨走前的說法,洞里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余浪回憶了一下,自己費了這么大精力圖得便是洗月書院洗經(jīng)伐髓的名額,可是如今源也丟了,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時日,怎么可能去爭那大比第一?
難道,這山洞里便是洗經(jīng)伐髓之處?余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地方原本就是屬于洗月書院的山脈,大比最終一輪考核的考點也設在此處……
余浪提上磨石刀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從洞口往深處走去,越往前走從洞口透進來的光越稀少,盡管余浪的視力比起之前也有了大幅度提升,可是洞內(nèi)九曲十八彎,也不可能一眼望到底。
洞內(nèi)一片漆黑,隨身的點火工具又丟了,余浪干脆閉上眼睛,每走幾步便用磨石刀敲擊巖壁,通過回聲來判斷洞內(nèi)結(jié)構(gòu),摸索前進方向。
山洞里岔路很多,即使用上了聽聲辨位的方法,余浪還是迷路了。這里的環(huán)境幽暗閉塞,空氣稀薄,一旦迷路極易讓人產(chǎn)生恐慌心理。余浪在黑暗中竟摸到一具死尸,內(nèi)心更加慌亂。
“不會的,余誕既然引我到這里,這就一定是一條生路而不會是死路?!庇嗬藨{借對余誕的信任,重新鎮(zhèn)定下心神。
余浪停下腳步,深呼吸了幾口氣,將身體徹底放松下來。他感到胸口有什么東西能感受到似有若無的牽引力!是了,大比既然用“源”作為道具,是否說明“源”與洗經(jīng)伐髓的地點本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呢?
余浪連忙取出僅剩的一枚源,跟隨著那微弱的牽引力,循著一個方向緩緩前進。
也不知悶頭走了多久,余浪感到又累又渴,甚至有缺氧頭暈的情況發(fā)生,就在快要絕望之際。
無邊的黑暗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點光亮,那一點光亮想必就是出口了!
余浪提起一股勁,快走了數(shù)步,終于走出了洞口,他癱坐在地上,微瞇起眼,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為自己再一度死里逃生而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