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一個,大羅金仙來了也回天乏術(shù)?!毖ξ难蟮母赣H一代名醫(yī)圣手薛洪堂的這番話徹底讓一眾洗月學(xué)子死了心。
薛洪堂接到獨子的加急信件,一路馬不停蹄從高郵趕來揚州城,便是要救回余浪,可惜事與愿違,連這位曾經(jīng)的國手都束手無策。
紅綢整個人忽然軟倒在地,徹底昏死過去。從發(fā)現(xiàn)余浪昏睡在書房中的那天起,她照顧了余浪七天七夜沒有合眼,盡管余浪呼吸斷絕,她卻始終不信余浪會就這么死去。薛洪堂的蓋棺之論,將紅綢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徹底擊得粉碎。
薛文洋眼底含淚,有些蠻不講理得哀求著父親:“救救余浪吧,你一定有辦法的?!?p> “胡鬧!虧你跟我學(xué)了這么多年醫(yī),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根本就是死人一個,這點常識都忘了么!看來你這幾年在洗月書院看來也沒什么長進!”薛洪堂對獨子的胡攪蠻纏頗為生氣,當(dāng)即拂袖而去。為醫(yī)者最忌諱的就是被人拉來看必死之病,根本就是敗壞自己的名聲,更何況此人已經(jīng)死透了。
“虎哥,接下來怎么辦?”向來處事鎮(zhèn)定的李大虎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下葬。”李大虎拍板。
送葬隊伍從集賢里出發(fā),一路浩浩蕩蕩往城外走去。
隊伍行進得極慢,實在是棺材里的余浪太重,他“死”了以后身體比鐵塊還要沉。李大虎、楊旭、薛文洋、奧巴巴四人抬棺仍覺得吃力,一步一挪往前走。
張承興拍著棺材痛哭流涕:“浪哥啊,都怪我嘴欠啊,見你最后一面還惹你不開心,黃泉路上不要寂寞,兄弟們陪著你呢?!?p> 這棺材本來就沉,還趴著個一路拍打棺材蓋的張承興,其他四人叫苦不迭。
“這是誰家送葬啊,怎么隊伍里都是少年人。”
“這是集賢里的余家啊,他們家就剩一個獨苗了,現(xiàn)在也是少年夭折,真是可憐吶?!?p> “可不是嘛,據(jù)說那余家的那個余浪可是洗月書院的杰出弟子,本還以為他要一飛沖天,沒想到先爛在這臭水溝里了?!?p> “要我說嘛,人這一輩子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地好,別折騰來折騰去的,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揚州城內(nèi)的居民們對少年早夭的余浪俱是唏噓不已。
正在路攤邊喝茶的青年聽到死者是余浪的消息后眉頭緊皺。
“小祖,看來那余浪是死了,咱們還要報仇嗎?”
被稱為小祖的青年正是三年前洗月書院封山大比中對余浪恨之入骨的黃河老祖親孫兒祝一鳴,當(dāng)年因為余浪的緣故,黃河老祖不但痛失坐騎、自斷一臂,還親手把孫兒祝一鳴的丹田給廢了。
經(jīng)歷了這么大一場挫折的祝一鳴,卻反而一改之前的紈绔,發(fā)奮努力重開丹田,從頭開始,跟著老祖學(xué)習(xí)黃河劍意。脫胎換骨一般的祝一鳴,年僅二十歲從祖父那里繼承了黃河劍印,順利晉入了悟玄中境,成為青年一輩的一流人物,成就甚至還在洗月書院學(xué)子之上。
可惜修為越練越高,卻始終改不了氣量狹小的老毛病,祝一鳴對余浪的厭惡與痛恨逐年在心中累積,不知不覺余浪已成為了心魔,若想晉入悟玄上境,必先斬了心魔才能將風(fēng)險降至最低。
本來洗月書院中一直有那陳無寧鎮(zhèn)著,祝一鳴不敢造次,可是最近他卻從手下的情報渠道中得知陳無寧被人打成了重傷,寸步不敢出洗月書院。祝一鳴不愿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帶著手下得力干將來到揚州城意欲找余浪復(fù)仇。
“等等看,此人詭計多端,或許是詐死來逃避仇家。即使他死了,我也要將他挫骨揚灰,才能平復(fù)心魔?!弊R圾Q對余浪的了解很深,這些年他密切關(guān)注余浪的一舉一動,對于余浪歷經(jīng)的大小比斗,以及所使用的手段都是了如指掌。
祝一鳴的目光又飄向正拍打棺材痛哭的張承興,神色微微有些黯淡:瑩瑩,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這個粗人。
他回來的另一個目的便是要喝上一杯黃瑩的喜酒。當(dāng)年他被老祖廢了丹田,萬念俱灰,一度想要投河自盡,是黃瑩送了他一枚好運符,鼓勵他重新開始。
從此黃瑩在祝一鳴心中的地位宛若神明,每當(dāng)他修行遇到瓶頸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時候,黃瑩當(dāng)年留在他腦海中的淺笑便是他最大的動力之一,另一股動力便是向余浪尋仇。如今黃瑩就要與這張承興成婚,祝一鳴自忖無望得到黃瑩,只想來喝一杯喜酒。他雖然瞧不起張承興,卻從沒想過害張承興,他希望黃瑩能得到幸福。
一所愛,一所恨,兩者相疊,即使此次揚州之行危機重重,祝一鳴還是冒著與老祖徹底決裂的風(fēng)險來了。
祝一鳴右手按在河塵劍的劍身,低聲命令道:“等送葬隊伍出了城門,到了城南三里處的翠崗,咱們就動手,我要親手劈開他的棺槨,看看他是死是活,如果是死的,我就讓他再死一遍,如果是活的,我要讓他后悔沒早點死!”
黃河教眾們紛紛領(lǐng)命,他們對這位殺伐果斷的小祖很是尊崇。
翠崗是揚州城的龍氣所在,浪字營的眾位兄弟們湊錢在這兒買一塊地為余浪下葬,也算是盡了心了。
天空中兩朵烏云相撞,擦出雷電,傾盆大雨隨之而至。
送葬隊伍共有五十幾人,都是洗月書院的學(xué)子,齊齊釋放出內(nèi)息避雨,形成了頗為壯觀的巨大氣罩。
消耗內(nèi)息避雨對于謹(jǐn)慎的修行者來說是極愚蠢的選擇,看起來華麗內(nèi)息消耗卻極為迅速,下三境修行者往往撐不了一會兒。祝一鳴對這場及時雨很是感激,本來洗月書院五十多修為不弱的學(xué)子攔著,他還要費上一番力氣。眼下可真是天賜良機,看來老天都不愿幫余浪,祝一鳴舉起右手便要發(fā)號施令。
一名悟玄中境,三十名破虛上境的好手,以有心算無心,祝一鳴自信己方實力遠(yuǎn)在洗月學(xué)子眾人之上。
天空盡頭傳來的一聲呼喝卻嚇得祝一鳴猛一哆嗦。
“余浪你給老子死出來!”
聲音還在天邊,人已飄至棺材之前。
此人的速度,比聲音更快。
一身湖藍(lán)色長袍的李泌神色慍怒,身后懸著一把平平無奇的桃木劍,恍如謫仙落凡塵。
祝一鳴嚇得把臉藏進茅草之后中,停止一切內(nèi)息波動,縮成了一團。比起洗月書院陳無寧,他對這位大唐年輕一代的絕頂天才更加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