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微剛亮,夜色還未褪去,郢都的城門早已打開,城門口穿行著來來往往的人們。
巍峨的城門上,兩排士兵身著盔甲,冷冽的銀光流于槍戟之上,一股肅殺之氣從他們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蔓延出來。
羅昊拽著手里的韁繩,健壯的黑棕馬在羅昊身后吐著鼻息,層層白霧散落在空氣中,羅昊抬頭望著眼前遮蔽日月的城門,看著城門兩邊滿身盔甲的士兵,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震撼。
“小子,別吃驚,這只是這個城市的冰山一角,等到了里面還有更多的東西”
一個和羅昊并排走著的青年故作老成的說道。
“我好像記得某人第一次來這里都差點叫了出來吧!”
在羅昊和青年的前面,有一個老大叔牽著馬,打趣的說道。
“胡老哥,你怎么老拆我臺啊,好不容易碰見個比我還小的,還不能讓我說說了”說完青年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樣,撇過頭,往商隊的另一邊靠去。
“羅昊,進了城里你打算干嘛?”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羅昊和大部分商隊的人都算得上認識,尤其是此刻羅昊前面的老大叔,一路上對羅昊照顧有加,他也是羅昊第一次到商隊遇見的那個和善大叔。
“我打算先去風悅樓”羅昊如實說道。
“就算是在都城,這風悅樓也是相當有名的地方,估計你很快就能找到?!?p> 羅昊點了點頭,抓緊手中的韁繩快走幾步,趕上前面的老大叔,說道“胡叔,樊鎮(zhèn)你最近還會去嗎?”
“這個嘛,我也不太確定,我們福威鏢局接到什么樣的鏢,就走什么樣的路”樊鎮(zhèn)就是羅昊來的那座邊陲小鎮(zhèn)的名字,胡福大致知道羅昊的意思,也如實告知。
從出發(fā)的第一天,羅昊就知道這里面有兩隊人,一隊是鏢局的鏢師,另一隊則是零零散散商人以及他們的貨物,這些商人相互都不認識,只是剛剛好都被劃到了這一趟鏢里,而羅昊也是被劃入里面的一趟鏢而已。
“胡叔如果路過樊鎮(zhèn)能否將這封信幫我?guī)н^去”羅昊從懷里拿出他直到昨晚才寫好的信。
胡福點了點頭,接過信件說道?!班?,不過我要如何送到你家人的手里?”
羅昊和胡福穿過城門,牽著各自的馬,停在了寬大的石板路一旁。
“胡叔只要你將信件交給當?shù)氐娜?,讓他交給一個叫鄧桓的人,就可以了。”
胡福將信件插在腰間,接過羅昊遞過的韁繩,簡單和羅昊道別之后,牽著兩匹馬朝著前面不遠的商隊,追去。
整個商隊很快便消失在人流涌動的街頭,羅昊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現(xiàn)在的他像是剛剛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來到郢都的事實,車水馬龍的街頭上晃過各種各樣濃厚的色彩,層層疊疊的閣樓像是空中樓閣一般,極其富有生氣的嘈雜聲響徹街頭巷尾,就像一場巨大的狂歡聚會一般。
新出的太陽如襁褓里的嬰兒般弱小,高傲刺眼的陽光在此刻無比的溫和,靠近東方的云彩都被染成橙紅色,整片天空通透明亮。
羅昊背上手里的行李,踏著輕快的步伐,流動在這座城市里。
思慕湖是郢都三處湖泊中最小的一處,不過卻是這三處湖泊中人流量最大,一圈又一圈的亭樓,閣宇將思慕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只有北邊因為地形原因而敞出一道口子。
這里建筑大多是風花雪月,紙醉金迷的地方,風悅樓便是其中一座。
早上的風悅樓是沒有什么人的,只有幾個穿著粗布粗衣的人在樓里樓外打掃著,偶爾有一兩個人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從樓里走出來,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
湖面泛著層層波浪,湖水打在湖邊的石頭上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羅昊站在窗邊,望著窗外漫無邊際的湖水,心里好像也涌上了許多湖水一般。
“熱粥來了”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擠進了這間不太寬敞的房間。
“多謝柴叔”羅昊接過粥,坐在房間內(nèi)唯一的一張小桌子上吃著這碗夾滿配菜的粥。
中年人用手帕擦了擦手,微胖的臉龐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要是提前知道,俺一定會弄一頓大餐出來,你也就不用和他們一起吃這個粥了”
“阿爸的手藝可好了,你要是吃過阿爸做的菜一定會決心永遠住在這”在中年人的身后探出一顆靈巧的腦袋,一臉無邪的看著羅昊。
羅昊吃著嘴里的粥說道“真的嗎,那我可一定要嘗嘗你阿爸的手藝”
小女孩從中年人的身后猛地跳了出來,一對小辮彈來彈去,一臉得意的說道“那當然了,那些王公貴族來到這里都指定要吃我阿爸炒的菜”
羅昊笑了笑,沉默了一會,這才問道“柴大叔,你和蘇渝是什么關(guān)系”
“蘇渝大哥,你見過蘇渝大哥”小家伙又搶過話來,眼睛里像閃著光一般,激動的問道。
“嗯”羅昊點了點頭
“蘇渝大哥可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我和阿爸在來郢都的路上遇上了強盜,是蘇渝大哥救了我們,他還給阿爸找了這個工作”小女孩的臉上帶著一臉愛慕的表情,呆呆的眼神望著半空中。
“你個小屁孩,人家又沒有問你,你這么激動干嘛”中年人將小女孩一把拉回,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羅昊笑道“你還是先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就往窗戶下面喊,我們就在你的樓下”說完中年人便拉著小女孩推門走出了房間。
中年人走后,狹小的房間內(nèi)倒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羅昊坐在窗邊,吃著清粥,望著窗外白凈的天空,一點思念縈繞在心頭。
瓷碗很快見底,羅昊把碗筷放在桌上,一頭倒在軟綿綿的床上,臂膀在柔軟的床被上滑來滑去,發(fā)出一聲舒服的響聲。
這幾天的路程其實早就讓羅昊身心疲憊,路上的這幾天幾乎沒有睡過一頓好覺,眼皮每天聳拉著,現(xiàn)在有一個舒服的床擺在他面前,他自然要睡他個天昏地暗。
“這天可真藍”
“老爺說怪了,這天本來一直就是這樣?。 ?p> “老爺,咱們還是來喝酒吧”
“也是,來咱們來喝酒”
一串串雜亂的笑聲鉆進了睡意漸起的羅昊的耳朵,羅昊不想管這些雜聲,可這些雜聲像是一頭頭精準的狂猛公牛一樣撞擊著羅昊的耳膜,驅(qū)趕著他的睡意。
羅昊無奈起身,坐在床邊,在刺耳笑聲的督促下,走到窗前。
湖面上飄蕩著一艘小舟,小舟上坐著兩個濃妝艷抹的嬌滴女子,一個花甲之年的老頭斜靠在兩個女子之間,一臉愜意的享受著佳人懷。
老頭撫摸著長長的白胡,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撇過頭直盯著在窗前的羅昊。
羅昊其實只是想看看外面到底為什么那么吵,最多在報以幾眼仇視的目光,其余的根本沒有多想,他更不會傻到出聲阻止能在此地肆意喧嘩的人。
結(jié)果現(xiàn)在自己什么都沒做,只是剛看兩眼,便被人注意到了,這讓羅昊心生怪異。
老頭一雙干癟的眼睛緊緊盯著羅昊,這讓他那根敏銳的心繃了起來。
老人的行為引起了身邊兩個女子的好奇,她們也紛紛撇過頭來,順著老頭的目光發(fā)現(xiàn)了窗邊的羅昊。
“這是哪家的客人,怎么從來沒見過”
“不是吧,那里似乎是后廚那群人住的地方”
“難道是后廚新來的伙計?”
“有可能,咱們待會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個女子正看著羅昊互相嘀咕著,躺在中間的老人沒有說一句話,依然是那樣盯著羅昊,羅昊也不避不讓的看著老人。
不知為何,羅昊忽然感覺腦袋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微弱轟鳴聲越來越強,羅昊的大腦似乎有什么在亂撞著,心跳也開始加快,干凈的額頭上冒出幾顆熱汗珠,最后羅昊的雙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下軟趴在了地上。
兩姐妹在閑聊中回過頭來,忽然發(fā)現(xiàn)窗前的那個少年已經(jīng)不在,老人此刻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容,看著天空,似乎在想些什么。
“咱們要回去了”老人的話剛說完,那片小舟便緩緩掉頭,朝著岸邊飄去。
頭痛漸消,羅昊扒著窗戶,看著窗外小舟消失的湖面,臉上一臉疑惑,最后撐著身體晃晃悠悠的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