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十點鐘方向,土撥鼠一號從那邊兒過來了?!蓖ㄓ嶎l道里克奇的聲音相當穩(wěn)定,完全不受激烈的戰(zhàn)斗所影響,“安杰,兩只土撥鼠的速度比劉浩預計得更快,謝忱已經(jīng)先過去了!”
吳畏收起場,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抬頭眺望,可變迷彩讓機甲與森林幾乎融為一體,在克奇的下次催促到來之前,機甲輕輕躍起,并沒有打開引擎——在這樣的雨中,離子引擎的藍焰比什么都顯眼——但充沛的動力與技術越來越高明的駕駛員保證了機甲的速度,幾個鵲起雀落之后,左臂漆著67-2的機甲就消失在了大雨當中。
與幾乎和個人戰(zhàn)畫等號的地下擂臺賽相比,在藍洞中以小隊為單位進行的實戰(zhàn)訓練難度明顯更高,對學生們的要求也更高。與練習戰(zhàn)相比,進入常規(guī)訓練之后的藍洞根據(jù)地形,季節(jié),天氣等不同因素被詳細分為數(shù)十個大小不等的訓練場,幾乎可以容納整個一年級同時進行訓練——也就是100架左右型號不同的機甲。
這場實戰(zhàn)訓練剛剛開始不足十分鐘??似娲?7小隊抽到了遭遇戰(zhàn)及午后,對方則抽到了雨季和柯多拉森林——位于柯多拉山脈中部,平均海拔600米,以高大型落葉喬木及部分灌木為主,沒有大型河流,湖泊及沼澤,沒有C級以上異獸及異植,對參加訓練的學生來說算相當友好的環(huán)境。
兩支隊伍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進入,沒過多久,擔任偵查的安杰魯就發(fā)現(xiàn)了對手的蹤跡——11小隊,因為統(tǒng)一在機甲左臂上涂了一只土撥鼠作為標志,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小隊代號——土撥鼠們的戰(zhàn)術和機甲選擇都中規(guī)中矩,也就是一架阿喀琉斯及兩架尤彌爾,不過安杰魯認為他們的機甲也許做過改裝。
戰(zhàn)斗發(fā)生得非常突然。安杰魯打算和支援的謝忱一起堵住土撥鼠,等著后面的吳畏及克奇到了之后再干掉對手,但是這支低調老實的小隊出乎想象的機警——他們從提前離開阿喀琉斯進行偵查的兩個速度型異能隊友那里收到了消息,三架機甲立刻原地停下不動,迅速回收隊友之后立刻轉向逃之夭夭,只保留了可變迷彩供電的安杰魯頓時傻了。
計劃好的埋伏瞬間變成追擊,并且很有可能被對方埋伏——67小隊的每個人瞬間都覺得不好了??似娣磻芸欤骸皠⒑疲⊥扑闼麄兊穆肪€!吳畏!”他在通訊頻道中大喊了一聲,“劉浩把數(shù)據(jù)給你,追上去!”
“收到?!眳俏泛喍痰鼗卮鹬?,左臂涂著67-2的機甲背后的離子引擎立刻發(fā)出沉悶的低吼,超過兩米長的藍焰從引擎口噴吐出來之后迅速收短,隨后機甲微微屈膝,借助彈力向上躍起,在半空中引擎再度發(fā)力,機甲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當中。
“老吳,他們大概率會去J點,你可以飛到6528坐標點之后再跑過去!”劉浩語速很快,同時光屏上出現(xiàn)了一張標示著紅色路線的地圖,“安杰魯和謝忱他們已經(jīng)先過去了,我們隨后就到!”
“讓克奇打開場,”吳畏回答他,“一會兒我把附近的情況傳回來!”
通訊頻道里沒有回答,但吳畏相信克奇已經(jīng)聽到了。他操縱著機甲飛得低一些,雨勢很大,可視度相當糟糕,不管是目視還是光電探頭都不管用。吳畏只能盡力擴大場的范圍,確保不會讓狡猾的土撥鼠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過去。
“吳畏,……吳畏?聽得見嗎?”謝忱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你到哪里了?我現(xiàn)在看不到你。”
“我應該在5749點,你們在哪里?”吳畏降落在一棵高大的復葉山毛櫸樹下,他估計謝忱現(xiàn)在應該能連接到他——快速移動與大雨都是穩(wěn)定通訊的敵人。
“我離你還有三公里?!敝x忱果然發(fā)現(xiàn)了他,隨后吳畏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悸動——屬于隊友的場延伸過來,然后兩個場勾連到了一起,通訊立刻穩(wěn)定下來,吳畏吐出口氣,稍微放松了一些。
“安杰魯呢?”他問謝忱。
“他去了另一邊,應該在你的3點鐘方向,”謝忱也不太確定,安杰魯跑得太遠也太快,“你可以試著聯(lián)系他?!?p> “我們聯(lián)系到他了?!笨似嫱蝗徊迦肓藘蓚€人的談話,“他看到了土撥鼠,劉浩給謝忱位置,去支援他,吳畏直接去J點,我們隨后到!”
兩架機甲無暇再多說什么,立刻按照指示行動起來。吳畏不再啟動引擎,他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吸了口氣,淺淡的紅色波紋在空氣中散開,大雨當中基本無法發(fā)現(xiàn)。隨后,幾乎與周圍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機甲高高躍起,然后借助復葉山毛櫸粗壯的樹枝猛地一蹬,向著另一棵高大的樹木沖了過去!
“撞擊警告,撞擊警告……”預警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聲音不斷循環(huán),吳畏簡直煩不勝煩,在跳過另一棵樹之后,他喚醒了個人終端:“起床!接管系統(tǒng)!”
“根據(jù)聯(lián)盟個人智能終端管理法,當個人智能終端所有者要求智能終端接管,武器,航行器等機器的運行時,必須得到授權?!逼鸫蔡嵝阉皡俏?,我沒有授權?!?p> “??!我同意授權!”雨勢太大,加上森林當中生長過分茂盛的樹木到處橫生的樹干讓吳畏必須集中注意力,發(fā)覺個人終端還有繼續(xù)嘮叨的趨勢,他干脆了當?shù)孛睿骸捌鸫?,我授權你接管系統(tǒng)!”
起床沉默了一秒鐘之后,以區(qū)別于平日較為人性化的平板語氣再度開口:“收到公民吳畏的授權許可,根據(jù)《聯(lián)盟個人智能終端管理法》,準許編號HUT7840個人智能終端開啟拓展功能,擴展功能項目請在管理法附2規(guī)定中查詢。”
“你好了沒有!”機甲在腦袋撞成凹狀之前驚險地躲過一根藏在樹葉當中的粗壯樹干,吳畏開始咆哮:“起床!”
“接管編號JP9672尤彌爾武裝機甲中央智能輔助系統(tǒng),接管武器系統(tǒng),接管光電偵查系統(tǒng),接管動力系統(tǒng)……”
“起床!”
吳畏突然發(fā)現(xiàn)視野被拓寬了。
這當然不是說雨停了,或者是森林變得稀疏,而是光電系統(tǒng)被更強的算法增強,信號穿透了雨水和森林的遮擋返回后,在個人終端強大的算法支持下被解析之后重新以畫面的形式出現(xiàn),對于吳畏來說,直觀的感受就是能看到的東西更多——他當然不會知道起床是怎么做的,也不需要知道,但就結果來說,起床無疑干得很好。
機甲的行動力絕大部分取決于駕駛員的水平,但更強的算法卻能夠更好地優(yōu)化動力系統(tǒng),表現(xiàn)出來的結果就是機甲行動起來動作更輕巧更到位,吳畏不算機甲駕駛的老手,他并不清楚這其中的原理,但就感受來說,他認為起床的確比原本的系統(tǒng)做得更好。
“起床!干得不壞??!”吳畏興奮地躍過高大茂盛的樹冠,輕巧地落在前方粗壯的樹干上,光屏上代表自己的綠色圓點不斷在地圖上移動,向著目標逼近,他隨口贊美自己的個人終端:“智能終端居然能加載到機甲上,我真是太聰明了?!?p> “大約70年前就通過了《聯(lián)盟個人智能終端管理法》,但受限于當時個人終端的智能程度,對于戰(zhàn)斗和運動的輔助功能表現(xiàn)得并不好,”起床告訴吳畏:“很多人認為個人終端更適合在生活中使用,異能在機甲中的使用也不斷深化,因此現(xiàn)在基本沒有人再對個人終端進行新的使用嘗試。”
“科技總會發(fā)展的嘛。”吳畏大大咧咧地說,他瞥了一眼地圖,已經(jīng)離J點很近了,但視野中仍舊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看不到停歇的大雨。
“十一點方向,發(fā)現(xiàn)尤彌爾武裝型機甲信號?!逼鸫蚕蛩麍蟾妫皵?shù)量預估兩架?!?p> “只有兩架?奇怪,他們的阿喀琉斯哪里去了?”吳畏試圖在光屏中看到更多,但除了代表兩架尤彌爾的信號源之外,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小心地拓展場的范圍,盡可能避免驚動土撥鼠,“謝忱,安杰魯,還有那個誰?”過分緊張導致吳畏一時間忘了克奇的名字,“你們聽得見嗎?”
“如果那個誰是我的話,那我聽得見?!笨似娴穆曇敉蝗豁懫饋?,他明顯并不在意吳畏小小的冒犯,“你發(fā)現(xiàn)土撥鼠一號的了嗎?就是那架阿喀琉斯。”
“沒有。我只發(fā)現(xiàn)了二號和三號?!眳俏匪闪丝跉?,他的隊友總算及時趕到,哪怕只到了一個。
“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你不要動,十點鐘方向,他朝你過來了,搞定他,吳畏?!笨似娌蝗菥芙^地說:“那是個大家伙,他們好像改成了武裝型,我們的裝甲抗不住它。”他接著說:“剩下的交給我們。”
吳畏當然知道克奇將阿喀琉斯留給他的用意:四架尤彌爾當中,只有吳畏這架做了增強裝甲和火力的改裝,克奇的機甲改裝偏向偵查和數(shù)據(jù)收集,至于謝忱和安杰魯都更偏向火力與機動——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安裝外接附帶裝甲。
吳畏深吸口氣,他感受著冰冷的空氣從喉嚨一路向下直到肺部消失?!捌鸫?,”他吩咐個人終端,“關上可變迷彩,打開光學迷彩?!?p> “好的。關閉可變迷彩,打開光學迷彩。吳畏,以目前現(xiàn)有能源來說,光學迷彩僅能支持一分鐘,超過一分鐘將嚴重影響機甲的續(xù)航能力?!?p> “一分鐘,”吳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閉上眼睛,“完全足夠了!”
與單純改變外表顏色的可變迷彩相比,光學迷彩更加進一步地將機甲與周邊融合起來,除非刻意探查,否則光電偵查一類的手段是絕對無法發(fā)現(xiàn)的,甚至能瞞過等級不太高的場。唯一的缺點則是耗能巨大,沒有足夠的后備電源,機甲一般情況下輕易不敢按下光學迷彩的按鈕。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機甲從原地消失了,只有地面不斷向前延伸的腳印才能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但很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之后,連腳印也消失了。
雖然克奇告訴吳畏土撥鼠的騾子就是十點鐘方向并且正向他移動,但吳畏仍舊不敢冒險。他相信劉浩的數(shù)據(jù),因此干脆徹底收回了場,并且像之前那樣故技重施,利用自己遠超水準的運動能力,打算從頭頂溜到騾子腦袋上——“我不相信這么近的距離我發(fā)現(xiàn)不了那頭驢?!彼麑ζ鸫舱f:“那么近的距離?!?p> 起床完全沒有附和他的意思,一板一眼地提醒他注意時間:“你還有三十秒?!?p> 森林在腳下飛速掠過,雨和風打在機甲的金屬外殼,仿佛一陣狂躁的鼓聲。
“嘖?!眳俏凡粷M地彈了一下舌頭,“太沒意思了啊起床。”他瞥了一眼近二十米之下的地面,然后像一只靈巧的鳥雀輕柔地停在了一棵多刺冷杉的樹頂。
層層疊疊的樹枝遮掩下的地面,阿喀琉斯毫無所覺,吳畏甚至能聽到土撥鼠的隊員們說話的聲音。
“動靜太大了啊,”少年心想,他摸了摸鼻子,“簡直能把死人吵起來?!?p> “十秒倒數(shù),十,九,八,七……”
尤彌爾從高處躍下,二十米的距離幾乎轉瞬即至,然后——沉重的鋼鐵造物重重地落在了阿喀琉斯的頂端,將正打算聯(lián)絡隊友的騾子連同里邊的乘客和駕駛者死死地壓進了地面!
狂躁的場猛然自騾子的內(nèi)部迸發(fā)出來,吳畏駕駛著機甲從容退開,紅光在雨水中一閃即沒,無聲地和對方的場撞在一起。
無有來處的風從他們中間爆開,卷走雨水,甚至雨勢都為之一停,但緊接著,更加猛烈的雨落了下來。
被壓進地面的阿喀琉斯艱難地支撐起沉重的身體,但剛才吳畏的突襲似乎影響了它的行動能力,雖然堅實的裝甲保證機甲本身不受傷害,但強大的壓力導致原本機動性就不怎么樣的騾子現(xiàn)在移動的姿態(tài)堪稱挪動。
“對面的!”對方氣急敗壞地打開了外放通訊,“誰讓你踩的?。俊?p> “阿喀琉斯修起來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