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大的困難都不能倒下”

　　長長的走廊里，空空蕩蕩，安安靜靜。

　　上了三節(jié)課，坐得有些乏了，徐思落揉揉僵硬的肩膀，站起來，走出教室。伸伸懶腰，打打哈欠，呼吸新鮮的空氣，看看一片沁人心脾的綠色，疲憊的心情舒服許多。左邊的肩膀被輕輕的拍了一下，徐思落回過頭，卻什么也看到?！拔以谶@呢”周冰鈴從右邊竄出來。徐思落微笑著看著她，不禁想起了王璐，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說，拍了她的左肩會從右邊探出腦袋，咧著嘴呵呵的笑著的摯友。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呢？在新學(xué)校適應(yīng)嗎？真有點想她了。

　　“嘿，想什么呢”周冰鈴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沒有。想起了我的一個好朋友”徐思落回過神，笑著說。

　　“鈴…………”上課鈴響了。

　　“唉，又上課了，還是英語課！我的天啊…”周冰鈴無奈的嘆了口氣，絕望的看著徐思落。

　　“你就那么討厭上英語課嗎？”徐思落笑著說?！班?！”周冰鈴鄭重其事的點頭。不過，徐思落也不喜歡英語課，并不是她的英語成績不好。而是英語課的氣氛太壓抑，太沉了。

　　英語老師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水桶腰，小寸頭。走路的時候還有點外八，胳膊隨著晃動的身子前后一擺一擺的。班里的同學(xué)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屁桃”，起初，徐思落還以為是一種桃類，不過據(jù)他們所說，屁桃是一部動畫里面十分搞笑的人物。每次英語老師快要來的時候，跑進來的人都會說“屁桃要來了”

　　“屁桃即將抵達”李小娜快速的跑進教室，還不忘提醒大家。

　　聞訊的同學(xué)們迅速整理桌面雜亂的東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打游戲的男生立刻散開，迅速坐回位子上，補妝的女生急忙把鏡子，粉撲收進抽屜里。

　　幾秒鐘后，英語老師走進教室，把腋下夾著的課本往講臺上一扔。這是他每次來上課都會做的一個動作，接著就是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這節(jié)課要上的課文。寫完之后，又把粉筆往講臺上一丟。

　　“聽寫！”雄渾的男低音，沉沉的，悶悶的。每天上課前，他都會叫聽寫十個單詞，然而大部分人基本都不寫。

　　“屁桃今天心情不好”周冰鈴壓低著聲音，偷偷的對徐思落說。

　　“你怎么知道？”徐思落疑惑的問。

　　“你聽他說話的聲音，跟欠他幾百萬似的?！敝鼙徯÷暤恼f道。

　　“小心別被他聽到”徐思落看著快要走到他們面前的英語老師，提醒道。

　　英語老師走到她倆面前，停了一會兒，又慢慢的走到后面。

　　“看這個句子的結(jié)構(gòu)成分，能不能判斷出它是什么從句……”

　　徐思落認真的做著筆記，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頭一看，看見周冰鈴雙手撐著腦袋，閉著眼睛，又時不時的睜開眼睛看看正在講課的老師。

　　“你干嘛吶”徐思落用手肘戳戳她，小聲問道。

　　“睡覺啊，困死了”周冰鈴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徐思落。又恢復(fù)了剛才的姿勢。

　　“這也行啊”徐思落心中敬意油然而生。周冰鈴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鈴…”

　　下課鈴響，英語老師收拾好課本，徑直的走出教室。他向來都沒有喊下課的習(xí)慣。

　　“哈~屁桃終于走了，先睡會兒，待會老師來了叫我”周冰鈴打了個哈欠，趴到桌子上，明目張膽的睡起覺來。

　　“唉，真是的”徐思落無奈的看著她。

　　那些年少的時光，我們總是讓它輕易的從身邊溜走，待到回味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在浩浩時間的長河中渺小的我們仿佛沒有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南方的八月，晝長夜短，于是就會覺得夜晚休息睡覺的時間很短。白天就會犯困，尤其是上午時間。

　　周末，徐思落坐在寫字桌前，拍拍昏昏欲睡的腦袋，還有一個星期就要月考了，得好好復(fù)習(xí)。拿出數(shù)學(xué)的考前訓(xùn)練題，逼著自己做下去。

　　“徐思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樓下叫著。徐思落推開窗戶，往下看。

　　王璐正站在樓下，興高采烈的向她招手，笑靨如花。徐思落欣喜若狂的跑下樓，打開門，看到了正在朝她做鬼臉的王璐?！澳憬K于想起我來了”徐思落開心的拉著王璐的手，走進家里。

　　招呼她坐在沙發(fā)上，然后去廚房倒水?！澳憧伤闶窍肫鹞襾砹?，都這么久了才回來看我，是不是外面的風(fēng)吹慣了懶得回來了”徐思落遞了一杯水給她，一臉委屈的說道。

　　“別說這種話，新學(xué)校里的人都跟木頭一樣，就知道死讀書，讀死書。一天天的，煩死了”，王璐半躺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滔滔不絕的向徐思落傾訴這段時間在學(xué)校的所見所聞，徐思落認真的傾聽著。時而發(fā)出爽朗的笑聲，時而和她一起感慨。

　　“你也給我講講你這段時間的事兒唄，沒有我的日子是不是很寂寞啊”王璐笑著說道。

　　“才沒有咧，我認識不少新朋友，挺好的”徐思落想故意逗逗王璐，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好啊，有了新歡就不稀罕舊愛了是嗎？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你”說著，向徐思落撲過去，使出“撓癢癢”的大招。徐思落趕緊逃跑，“你來抓我呀”，兩個人繞著沙發(fā)，你追我趕，歡樂的笑聲回蕩在客廳里。

　　“叮咚叮咚，主人來電話了——”一個奶聲奶氣的鈴聲響起，徐思落被王璐追趕著，急忙跑過去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爸爸”，徐思落回頭對王璐說“先別鬧了”然后接通了電話。王璐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癱坐到沙發(fā)上。

　　“落落，快到醫(yī)院來?！彪娫捓飩鱽砀赣H沙啞的聲音。

　　“爸，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徐思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先別問了，快來吧”電話里傳出父親哽咽的聲音。

　　“嘟嘟…”電話掛斷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王璐擔(dān)憂的看著徐思落。

　　“不知道，我得馬上趕去醫(yī)院”徐思落眉頭緊鎖，憂心忡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不敢去想。

　　“我陪你去”王璐立刻站起來，拿起包包。

　　“嗯”徐思落心里很擔(dān)心，可還是回以一個微笑。

　　一路上，徐思落幾乎是跑著去的，因為她總感覺心里很慌，很不舒服。王璐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跑著，她的心里也很不安。

　　醫(yī)院里

　　徐思落跑上樓，來到到母親住的病房，房門開著，里面卻沒有人。徐思落愣了神，看著空蕩蕩的病房，潔白的病床上沒有母親的蹤影。

　　“媽媽呢，我媽媽去哪了”徐思落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病床，呆若木雞。

　　“落落，你別著急，我們?nèi)窍聠枂?。說不定，阿姨已經(jīng)出院了呢”王璐安慰的說道，自己心里也沒譜。

　　“不，不可能，媽媽出院了怎么會不告訴我呢？我昨天晚上剛來看過她。一定是出事了”徐思落搖搖頭，眼神空洞，兩行清淚緩緩流下。無助的看著王璐。

　　“你先別哭啊，我們趕緊去問問”王璐輕輕的拭去她的眼淚，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對，對，先去問問”徐思落像石頭滾落山坡一樣，跌跌撞撞的跑下樓。

　　“你別摔著了，當(dāng)心點兒”王璐跟在后面，焦急的喊著。

　　徐思落跑到了一樓的大廳，找到了柜臺的護士。

　　“護士姐姐，你快告訴我，306的病人到哪去了”徐思落強忍著淚，焦急的跺著腳，急切的看著護士。

　　“好，你稍等下，我馬上查”護士小姐馬上進入電腦查詢。

　　徐思落快速的抹掉快要流出的眼淚，急切的等待著。王璐站在她的身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306的病人今天早上就送到急救室了……”

　　“那現(xiàn)在怎么樣了”徐思落心頭一陣絞痛，仿佛心跳突然驟停了一下，痛苦的看著護士。

　　“現(xiàn)在還在搶救中，急救室在對面的二樓”護士指著對面的一棟大樓，說道。

　　徐思落瘋了一樣的跑出去，跑進那棟大樓。

　　“謝謝。”王璐禮貌的向護士小姐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跑出去。

　　徐思落爬上二樓，看到了走廊盡頭，癱坐在地板上的父親。她跑過去，蹲下來，看見了父親臉上清晰地淚痕。

　　“爸，怎么了，媽怎么了”徐思落搖晃著父親的手臂，迫切的想要聽到答案。

　　徐城沒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著急救室的門。

　　“媽到底怎么樣了，你說話呀！”徐思落聲嘶力竭的吼起來。徐城被她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徐思落這么大聲的說話。

　　“我不知道啊，已經(jīng)進入很久了，還沒有出來！我也不知道…”徐城痛苦的抓著頭發(fā)，流著淚。

　　徐思落看著痛哭的父親，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王璐站在她的身邊，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才好。她很理解徐思落此時的心情，畢竟她也曾經(jīng)歷過。她只好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陪她流淚。

　　許久之后，門開了。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徐思落和父親立馬站起來，她抓著醫(yī)生的手臂，問道“醫(yī)生，我媽媽怎么樣了”

　　“病人心臟病突然發(fā)作，身體太虛弱，無法進行手術(shù)。我們已經(jīng)盡力的搶救，但是，唉，請節(jié)哀……”

　　徐思落看著醫(yī)生上下蠕動的嘴唇，腦袋一片空白，耳邊仿佛有無數(shù)只蜜蜂“嗡嗡嗡”地。徐思落捂著耳朵，一步步的往后退，退到了墻壁上。腿軟趴趴的，快要支持不住沉重的身體，沿著墻壁，一點一點的往下滑。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徐思落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四處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沒有。

　　她焦急的喊著“爸爸——”“媽媽——”

　　“哥哥——”，一聲又一聲，一遍又一遍。沒有回應(yīng)，只有回音。突然，身后傳來了毛骨悚然的笑聲。

　　她回頭，看到了一個很高大，很恐怖的怪物。張著血盆大口，向她撲過來，她連滾帶爬的逃走。躲在一個角落里無助的哭泣，期待著媽媽能來找到她。以前，她出去玩，到天黑了不敢自己回家，就躲在角落里哭，媽媽總能找到她，擦掉她的眼淚，背她回家。

　　“媽媽！媽媽”徐思落叫喊著，困難的睜開眼睛。

　　“落落，落落。你醒啦”看到徐思落醒過來，徐毅軒揚起了蒼白的笑容。

　　“哥，你回來了…”徐思落抱著徐毅軒痛哭起來。

　　“好了，你昏睡了那么多天，剛醒過來不要哭那么久了?！毙煲丬幟念^發(fā)，擦掉了自己的眼淚。

　　王璐看到徐思落醒來，懸著的心暫時放下了，她悄悄的離開了病房，打算回家睡個覺。徐思落昏迷的這幾天里，她一直沒有休息好，幾乎都是坐在醫(yī)院走廊里的座椅上睡的。她已經(jīng)累的不行了，得回去睡一覺。

　　下午，徐毅軒給徐思落辦理了出院手續(xù)，便出院回家了。一回到家，徐思落便進了房間，反鎖上門。坐在地板上，失聲痛哭。不知哭了多久，她竟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第二天

　　“落落，起來吃飯了”徐毅軒敲了敲門，沒有聲音。

　　許久，才傳出一聲“嗯”。

　　徐思落站起來，又因為腳麻不得不坐下來，昨晚她是在地板上趴著睡了一夜。肚子打起鼓來了，昨晚都沒吃飯呢。徐思落揉了一會兒，站起來開門。

　　洗漱一番之后，徐思落坐在飯桌前，看著飯菜，又覺得不餓了?？粗赃吙湛盏奈恢茫劬τ置缮狭遂F氣。

　　“落落，快吃吧。你昨晚都沒吃飯”徐毅軒夾了一個包子放到徐思落的碗里面。

　　“哥，我不餓，你吃吧”徐思落仰著頭，不讓淚水落下來。

　　“不餓也要吃，不吃東西怎么有力氣活下去！”徐毅軒說著，咬下一大口面包，淚落了。

　　徐思落看著徐毅軒，再也抑制不住淚水，任它肆意流下。伸手拿起碗里的包子，咬下去，嚼幾下，用力的咽下去。伴著咸咸的淚，心里的苦，吞咽下去。

　　“落落，要記得，面對再大的困難都不能倒下，知道嗎？”徐毅軒哽咽的說著。

　　“嗯，我知道了”徐思落流著淚，鄭重的點頭。

　　數(shù)日后……

　　徐思落送著哥哥到了機場，徐思落滿臉是不舍的神情。

　　“哥，我舍不得你走”徐思落拉著他的衣角，眼眶濕潤了。

　　“沒事兒，還有兩年我就畢業(yè)了，畢業(yè)了我就馬上飛回來”徐毅軒輕輕地摸摸她的頭發(fā)，滿眼的寵溺。

　　“嗯，你說的，畢業(yè)了馬上飛回來”徐思落揉著眼睛，奶聲奶氣的說道。

　　“咱們來拉鉤”徐毅軒伸出小手指，微笑的看著徐思落。

　　“你都多大了，還玩這個…”嘴上說著，手指卻早就鉤上去了。

　　“毅軒，照顧好自己”徐城拍拍他的肩膀，一臉憂傷的說道。

　　“知道了爸，你要保重身體啊”徐毅軒看著憔悴的父親，很是心疼。

　　“嗯，爸會的。你在那邊要安心學(xué)習(xí)。爸就送你到這兒了?！毙斐寝D(zhuǎn)過身，慢慢的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他怕他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兒子面前哭出來，這些日子他真的很累了。但是現(xiàn)在他不能在兒子面前露出疲態(tài)，讓他擔(dān)心。要讓他安心的在國外學(xué)習(xí)。

　　“我不在家，你要照顧好自己還有爸爸。別讓他喝太多酒，你現(xiàn)在也上高中了，學(xué)習(xí)會越來越繁重，要努力學(xué)習(xí)。知道嗎”一想到還有兩年才回來，他就放心不下家里。

　　“哥，你放心，我會的”徐思落堅定的說。

　　“嗯，那我進去了，你們快回去吧”徐毅軒往里面走，回頭揮手告別。

　　“哥，再見”徐思落揮著手，看著徐毅軒遠去的背影，模糊了雙眼，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中，徐思落才轉(zhuǎn)身離開。

　　悲傷的少女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有夢想，有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而現(xiàn)實的雙手卻一點點的把她苦心編織的美好，一點點的粉碎，化成無數(shù)細小的塵埃，任人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