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趙云敬從親衛(wèi)的保護圈里慢慢走出,他目光落在這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身上,聲音沉穩(wěn):“哪里有妖怪?”
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差距了,普通人談之色變的妖怪在他眼里似乎和平常野獸沒什么兩樣,那些恐怖的妖怪很難突破他的親衛(wèi),即使突破了,他也并非沒有反抗之力。
親衛(wèi)的劍從這獵人脖子上移開,他跟隨趙云敬多年,自然明白什么人應該防,什么人不需要防。
這種身體里半點靈力都沒有的獵戶,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一定能傷到趙云敬。
“您……您是?”沒了劍的制約,獵戶抬起頭抹了把眼淚,但這除了把他臉弄得更花外就再也沒有其它作用,然而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似乎抹了眼淚后就沒那么害怕了。
獵戶覺得那問話的人有些眼熟,而且看他們和自己迥異的穿著,就知道這些人不好招惹,至少是他招惹不起的。
“趙云敬?!?p> “趙……趙……”獵戶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可謂是如雷貫耳,白楊鎮(zhèn)趙家家主,那是白楊鎮(zhèn)真正的上層,他明白自己這次是遇到救星了。
“趙大人救……救……救……救命??!”他的鼻涕眼淚又流了出來,他指著身后,“那……那里,有一只白毛鼠妖,我……我的兄弟們還在那……”
“好吧!沒有接上頭,我們也不能白跑一趟。”趙云敬眉頭輕挑,他看了趙淩一眼,“去看看吧!活動活動筋骨?!?p> 趙淩點了點頭,順著獵戶手指的方向就竄了出去。
看著趙淩的背影,趙云敬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后他又瞥了周圍親衛(wèi)一眼:“留兩個人就行,其他人去搭把手?!?p> 話音剛落,他周圍護著他的親衛(wèi)立即有四個走了出來,追著趙淩的身影向著獵戶所說的地方?jīng)_了過去。
獵戶又抹了把眼淚,用那滿是傷痕的手支撐著坐了起來,望著趙云敬滿臉討好:“多……多謝趙大人,有趙大人在,那妖怪絕對活不下來?!?p> 趙云敬慢慢地走到獵戶身邊,俯視著這個可憐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周魯……”
“這妖怪,你們是怎么遇到的?”
“是……是……”周魯臉上浮現(xiàn)出難堪之色,似乎這里面有什么不可啟齒的緣由。
趙云敬自然懂得怎樣對付這些小人物,他臉色一沉,聲調明顯拔高:“是什么!”
周魯往后挪了一點,心里遇見救星的興奮立即被恐懼澆滅,他知道對于趙云敬這樣的人而言他這種在白楊鎮(zhèn)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是什么,那本來難以啟齒的緣由在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我射中了一個人,妖怪……妖怪是他帶過來的……”周魯哆嗦著把妖怪的事一口氣吐出來,“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不該射那一箭的……我以為那是什么野獸,要……要知道捕獵這種事可……可沒人愿意單獨行動。”
趙云敬眉頭微微一皺,對周魯?shù)脑捄懿粷M意,這種沒有半點信息的內容,和廢話無異。他對這人也沒了興趣,不過是遇見妖怪的尋常獵戶而已,以往的獵會也總會有這樣倒霉的人。
然而他這失去興趣的皺眉在周魯眼里就成了一種大恐怖,獵戶覺得一定是自己用箭射人的事令他反感了,在這千創(chuàng)山脈里如果令他反感,獵戶相信自己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在這個時候周魯卻突然冷靜下來,他腦海中閃過被他射中那個人的模樣,那人的瞳孔里總是閃爍著莫名的紅光。
“對了!那個人,那個人很奇怪,他眼睛是紅的,他的話我們也聽不懂……還……還有,他的衣服,衣服也很奇怪,就……就像……”
趙云敬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幾乎是瞬間,一個計劃就在他腦海里形成。他嘴角上揚:“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們白楊鎮(zhèn)的人吧?”
“對!對!對!”周魯大聲回道,“別說白楊鎮(zhèn),我甚至懷疑,他都不是我們塵寰的人。”
聽到此話,趙云敬臉上笑意更甚,他上前一步,向周魯伸出他干凈白皙的右手,聲音輕得像是微風:“你現(xiàn)在還能走嗎?”
“能……能走……”周魯一副受寵莫驚的表情,“我……我這只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不礙事……不礙事……”
“那帶我們去那鼠妖的地盤吧!畢竟妖物大都狡詐多端,我還是有點擔心我的女兒?!?p> 玄十一覺得自己快虛脫了,銀毛老鼠雖然對他造成的只是皮外傷,但傷口一多失血量就大了,他本是白色的衣褲已經(jīng)看不見白色了,泥土和血液混在一起,早把它染成了灰褐色。
他現(xiàn)在堅信自己來到了一個詭異的地方,這表明組織還沒那么瘋狂。但他明白這些已經(jīng)沒用了,他能感到自己血液的流失和體力的下降,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銀毛老鼠身上依舊一片亮銀,沒有沾上其它東西。
現(xiàn)在距離他遇見這老鼠已經(jīng)過去快一個小時了,前半個小時是他靠逃跑撐起來的,而后半個小時,還得多虧那群射中他的獵戶。
因為他們分散了銀毛老鼠的注意力。
四個獵戶有兩個還和他一樣在苦苦支撐,他們的呼吸變得沉重,口鼻都有血液淌出。
至于其它兩人,一個跑了,一個死了。
死掉的那個人完全打熄了他心里僅存的反抗之意,這銀毛老鼠只是吐出一道青光,那人就直接被斬成兩段。下半身留在原地,上半身還爬了一小段距離才完全死透,血和內臟流了一地。
這種東西,根本不應該存在!
他精通的搏斗技巧,近身殺人的方法,但對于這只已經(jīng)脫離常理的老鼠而言毫無用處。他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老鼠的身影,更別說跟上它的動作。
如果陷入了必死之地,那干脆自殺算了。這是組織教導他的,一是為了防止殺手被活捉從而暴露組織,二則是讓殺手自身死個痛快,少受一點折磨。
玄十一已經(jīng)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他心里卻突然抵抗起這條從小就灌輸在他腦海里的話,他第一次對生命充滿了留戀。
自從殺死第一個人來,他每次都很享受殺人的感覺,將死之人眼中對生命的留戀是他最喜歡看到的一抹景色,他覺得沒有任何事物從美的角度能比得上它,那種美,讓人哀傷又讓人興奮。
作為組織的殺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他從不認為自己心中有多少感情,也不認為自己能展現(xiàn)出那種美。因為這美需要對生命的渴望,他一個終結生命的殺手,怎么會對生命產生渴望的情緒?
然而現(xiàn)在他心里突然生起一種渴望,對生命的渴望。
原來自己,自私膽小到這種程度。
他自嘲一笑,伸手把肩上的箭折斷,硬木制的箭身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本在折磨那兩個獵戶的銀毛老鼠突然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下一瞬間,他眼前銀光一閃,一股大力陡然襲來。他只覺得胸口一痛,然后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
“嘭!”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地上的幾塊碎石像是榔頭般撞在他身上,沒入左肩的箭頭似乎也因此深入一分。
他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略微清晰了一點,但他依舊沒看到銀毛老鼠的身影,能看到的只有地上不斷揚起的土石。
他眼中光芒大放,半截箭身被他猛地刺出,匕首早就丟了,現(xiàn)在他也只有用這硬木作的東西當做兵器。
箭身插在了地上,玄十一心中一涼,接著又一股大力從他肚皮上襲來,他向后滾了出去,直到一頭撞在一塊石頭上。
他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聲音,視線也變得模糊了,最重要的是他覺得整個身體都在脫離他的控制,似乎有什么東西死死按住了他的靈魂。
他感覺視線里的東西在慢慢消失,只是在消失的過程中視線里突然亮起了一道青光。他立刻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下場,會和那死掉的獵戶一樣,身體被斬成兩半。
但這青光突然消失了。
他那消失了的視線只捕捉到一點東西。
長劍,白衣,還有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