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你……要做什么?”汪忠嗣大驚失色,退后一步,聲音更冷:“我不明白,你何來如此荒謬念頭。是誰,用你母親的往事,來挑唆你,講出如此任性無知的話來?告訴爹,我要殺了這個卑鄙小人?!?p> 明月夜倒吸冷氣,她失望地直視著他,震怒的臉龐,以及隱隱不安地躲閃。
她只覺空握的手一片冰涼,伴著一顆充滿熱望的心徒然落空。
她只得抱著最后的一點奢望,緊緊盯住了他:“我全部都知道的,大將軍。你能瞞我多久呢?既然,你不愿我跟你走,那你就跟我走好了。遠離是非,歸隱山林,自由自在。事到如今,又何必自欺欺人,為一個虛偽的君王流血賣命,根本不值得!”
汪忠嗣不假思索,聲若寒澗:“明月夜,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可再講。否則,為父必然嚴懲不貸!”
他狠心甩開衣袖,掙脫開她的桎梏,轉(zhuǎn)身撤離到安全地帶,背影卻蒼白而硬挺。
突然失去平衡的明月夜,唐突地跌坐在草地上。第一次,她跌倒了他沒哄,就這么任由她在草地上傻傻坐著,像邀寵不成的孩子,一顆熱望的心,焰火燃盡,只剩頹唐,冰涼徹骨。
他狠心克制自己心疼的情緒,低低道:“我等了十幾年,只想此次全力出擊,驅(qū)除韃虜,大常百姓需要盛世太平?;噬蠈Υ舜螒?zhàn)役充滿期望,汪家三代忠良成敗在此一舉,一切都等我凱旋,明日事明日再說?!?p> “好個忠君報國的大英雄!很好?!彼龁∪皇Γ骸澳敲?,大將軍,你知道我生父又是誰?”
“閉嘴!”他生硬拽過她,他力道之狂猛,她踉蹌幾步才站定。
她冷冷盯著他暴怒的黑眸,不遺余力,拿腔拿調(diào):“當年我娘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典書尚宮莫無涯,她在宮里受人欺負有了我,她從宮里九死一生逃出來。害她那人……”
“住口!”他瘋狂咆哮著,一把扼住女孩的喉嚨和她的話。
他的額與頸,都因情緒激動爆出縷縷青筋,他盯著她的眼睛血紅,恨意泠然。
她費力喘著氣,終于唇邊旋起一抹譏哨:“原來,你知情。你竟然,早就知曉。汪忠嗣,我看不起你!”
兩人對視,明月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盈著水霧般的驚痛與失望,汪忠嗣不敢回視。
他呼吸急促,終于粗暴的狠狠推開她。他縱身躍上烏羽,恨聲道:“明月夜,給我滾回府去,在我回來之前,不準離開日月筑?!?p> 戰(zhàn)馬上的男人高大魁梧,面無表情的他,不肯與女孩再有半點眼神銜接。樹影在他冷硬的臉部曲線上,斑駁游移,陰晴不定。
他極力控制著情緒,終歸冷酷道:“知道你的莽撞,會害死多少人?你和你的母親,實在相差太遠,她善良,隱忍,寬容……你卻如此,不知輕重,自私自利?!?p> “所以,我娘注定被犧牲!所以,我就從小沒了娘,沒了家!”明月夜一咬牙,又挺身攔在汪忠嗣馬前。
她昂首凝視著,高高在上的他,隱忍著盈眶的淚水,冷笑著:“我不是我娘,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今夜三更,我便在此等你,今生今世僅此一回。明堂是明家的事,與你無關。你若不來,咱們生死不見。我這般不成器的女兒,你不要也罷?!?p> 不等他回應,她轉(zhuǎn)身就走,遂后她聽見縱馬疾馳的聲音,背道而馳,由近而遠,更加干脆利落。
她不敢回頭,因為害怕看到他離去的背影,她的淚會忍不住落下,再也停不了。
明月夜銀牙咬碎,回府?好,就回去,但想讓她遂他的心?七年隱忍,到此為止。
不承想,這邊剛進日月筑,便見紫蕊她們惶恐的跪在地上,邊哭泣邊各自掌扇著臉頰。
花園中間放著一把太師椅,端坐著華服盛妝的汪慕雪。幾個惡奴排成兩行圍住受罰之人,不時手扇腳踢著著婢女們,刻薄的女主子和惡毒的仆,從不吝落井下石。
雪貂獸不在身邊,眼見婢女傷痕累累,明月夜未及深思,直接從袖子里取幾枚小石子,暗下手勁兒,直接點射到惡仆身上。
隨著此起彼伏的驚痛聲,那石子落在人身上竟燃起了藍色火焰,于是驚呼變成了慘叫,鬼火不但迅速燒破衣衫,還不停舔嚙肌膚并越撲越烈,傷口潰爛直至見骨。
惡仆的鬼哭狼嚎嚇壞了汪慕雪,她利落踹開翻滾的仆從,徑直沖到明月夜眼前,伸手要擒她衣領。本就將門出身也修習過擒拿,加之明月夜更沒刻意閃躲,所以汪暮雪順利得手。
“賤人,你瘋了,用什么邪術來害我?”汪慕雪怒斥著,卻也生怕藍色火焰禍及自己,小心地躲閃著:“作死嗎?我可是越王妃。你活得不耐煩了?”
“誰讓你,找上門來自取其辱?”明月夜任由汪慕雪抓著自己衣領,冷笑:“王妃,您不覺得手癢???”
汪慕雪這才驚覺,自己手指乃至手臂都酸癢難耐,定睛一看驚悚失聲。只見自己藕白玉臂突然長出了無數(shù)紅斑,斑點之上還有隱現(xiàn)的小黑線,似蟲游動十分觸目驚心。
她慌了神,松開明月夜,奪門而出,一邊驚恐求救嘶喊:“管家,管家,快找我娘來,我中毒了?!?p> 她的惡仆們,連滾帶爬跟著主子,一股腦逃竄而去。
明月夜徑直拉起目瞪口呆的紫蕊。婢女們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盯著自家小姐驚愣不已。
她取出首飾匣,拿出一包首飾和銀票放在桌上,泰然道:“紫蕊,給大家分了吧。里面還有你們的賣身契。今日主仆緣盡,自此不會再見。以后,各自好好過日子?!?p> “小姐?”紫蕊又驚又痛道:“你要趕奴婢們走?”
“如今,你們不再是誰的奴婢?!泵髟乱股焓?,理了理紫蕊的額前亂發(fā),溫和道:“我也不再是將軍府的二小姐。走!趁現(xiàn)在,我還能為你們做主,走得越遠越好。”
“小姐?奴婢們不能丟下你。奴婢這就去找將軍來。”紫蕊惶恐至極,陌生而殺伐決斷的明月夜,讓她又心疼又擔心。
“他們,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明月夜冷笑:“你們和我一起吃苦了七年,賣身契和銀票都是應得的。放心吧,銀子來得干干凈凈。抱歉,這么多年來一直瞞著你們,我有苦衷。信我,快走吧。拿著我的腰牌,帶她們出府去。好好活著,為了自己活!”
紫蕊愣愣的看著主子,她一身白衣,神情清冷,玉身而立,并沒有半點兒緊張或惶恐。
終于明白主子心意已決,紫蕊終于拿起賣身契和銀票,帶領一眾婢女,一排跪下給主子磕了三個響頭。
“小姐大恩,奴婢們感激。小姐想必也有了必辦不可的大事,奴婢們不能分憂,但愿主子一路順遂,吉祥如意。若他日還能伺候小姐,更是奴婢們的福氣。主子,務必保重!”
看著紫蕊帶著婢女們,一步一回頭離開了日月筑,明月夜心里難免不舍,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長長嘆口氣,環(huán)顧著自己放滿古書典籍的房間,再沒有半點牽掛。她冷冷一笑,終拂袖而去。
屋外,柳江云帶著一群家丁,在院中攔住了明月夜。
“你怎么有火油飛蝗石?你是誰!”柳江云顯然受了極大的刺激。
她恐懼,又充滿驚怒,甚至顧不上治療中毒受傷的女兒,帶著整府家丁狂奔圍剿而來。她不管不顧地尖叫著,卻并不敢上前靠近半步,她可知道火油飛蝗石的厲害。
“既然你認得火油飛蝗石,自然也知道這個?!泵髟乱剐Φ靡馕渡铋L。
她從流蘇背包里,取出尺余大小的銀色海棠花,對準柳江云的面門,本想讓她看得清晰,卻把對方嚇得不輕,手忙腳亂抓過一個仆從擋住自己。
“你……你……暴……暴雨……棠花針……”柳江云結結巴巴,冷汗涔涔,片刻間就汗?jié)窳艘律馈?p> 她強忍住內(nèi)心涌上來的巨大恐懼與惡心,語無倫次道:“莫無涯,是你什么人。你是,莫無涯什么人。莫無涯,她沒死?”
“典書尚宮莫無涯博覽眾書,擅制機關暗器,集天下名匠,費時三年,為?;手屏B心弩,火油飛蝗石,暴雨棠花針,所謂‘出必見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泵髟乱剐D(zhuǎn)著手中精致的海棠花,銀質(zhì)的花瓣微微旋轉(zhuǎn),仿佛含苞欲放。
柳江云徹底崩潰了,眼珠爆滿血絲,驚恐至極道:“莫無涯。你沒死?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鬼……”
“你親手給她喂了鶴頂紅,看她七竅流血,氣絕身亡。你說,她死沒死?可是若她死了?我又是誰……”明月夜一步一步逼近,似笑非笑。
“給我殺了她,殺了她,我要殺了莫無涯……”柳江云抱住自己的雙肩,聲嘶力竭。
但見過被火油飛蝗石傷害過的凄慘樣子,沒有不怕死的家丁敢以身犯險。
待到明月夜旋轉(zhuǎn)手中的海棠花,眾人已經(jīng)魂飛魄散,轟的一聲扔下倒在地上的柳江云,鳥獸散狀。
拜托,暴雨棠花針啊,天下第一至尊暗器,連鬼都逃不脫,此刻不逃命純屬作死。此時,惡仆們也只恨爹媽給自己少生兩條腿,生怕跑慢了成了別人的擋針大靶子,不想做鬼就趕緊逃。
瞬間,除了明月夜和癱倒在石頭地上的柳江云,花園里再無旁人。
明月夜一步一步走近柳江云,她俯下身,把精致的海棠花舉到篩糠的人面前。
她用花瓣的邊緣,輕輕蹭了蹭女人的臉頰,輕語道:“汪夫人,別怕,你還沒到能死的時候呢。一切,才剛剛開始,我們慢慢來……”
柳江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懼,一口氣沒喘上來終于嚇昏過去。待她醒來,院子里空無一人,只有夜鳥偶爾怪叫一聲,仿佛說:“歸來,歸來……”
胖虎22爺
老汪知道真相,這讓小明同學震驚不已。也最終讓她孤注一擲,決定離開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