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結拜

　　茶肆，最大最豪華的包間。

　　掌柜已經把店里，所有能拿上桌面的，各種糕點水果，擺滿了碩大一張桌子。

　　畢竟戰(zhàn)時，食物肯定算不上豐富。但柿子、香梨、石榴以及各種胡餅、酥點也洋洋灑灑十幾樣。

　　但是，一切都架不住那兩個人。不，應該是一個人和一只大老鼠，實在太能吃了。

　　溫亭羽眼睜睜的看著，那年輕人和銀色大鼠，頭也不抬的風掃殘云，饕餮狂餐，也不知道這兩位爺，已經被餓了多少年。

　　雪貂獸終于吃飽了，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愜意道：“這還是小爺出了長安，吃的第一頓飽飯啊?！?p>　　明月夜白了一眼流千樹，批評道：“你能再有點兒出息嗎？多少也是靈獸一族的王子，還玉樹臨風呢，都東倒西歪了，好吧?！?p>　　“喂，好像你比小爺好多少？至少我只吃，又不打包?！绷髑淇粗靡粔K小手帕細心包好幾塊葡萄干奶酥，藏進自己的背簍里。

　　“滾開，還不是為了你?！泵髟乱古秩舆^一個石榴，正中流千樹的腦袋，直接把玉樹臨風的雪貂獸王子砸到了地上。

　　只見銀色大鼠，托著胖肚子艱難的再次爬上桌子，氣急敗壞道：“說過多少次了，不許打頭，不許打頭！你跟那雙瞳鬼怎么就不學好呢？再打小爺?shù)念^，咱們就絕交！”

　　明月夜斜了一眼流千樹，繼續(xù)用另一塊手帕打包紅豆胡餅。雖無言語，但出手迅速的一記紅酥梨，深刻代表了她的清晰態(tài)度。

　　這樣的人和這樣的靈獸，確實不多見。溫亭羽按按自己怦怦作痛的太陽穴：“掌柜，給我每樣直接打包一份好了?！?p>　　“兄臺，敢問怎么稱呼？”他客客氣氣問。

　　“呆子，我沒有你老，自然不是你的兄臺?！泵髟乱寡垌鲩W，眉毛彎彎，揶揄道：“就叫我……十七吧。反正我在這兒，叫這個名字。”

　　驀然見對面的年輕人微笑間，竟又有明眸皓齒之感，一時間溫亭羽再次呆住。這神秘的少年散發(fā)著奇特氣質，他也說不清楚這感覺。就像羽毛輕輕撩動心尖，微癢的觸感讓人情不自禁想笑。

　　“溫亭羽，我長得很奇怪嗎？你為何總盯著我的臉？”明月夜輕輕摸摸下巴，以為自己的人皮面具出了紕漏，多少有些心虛。

　　“十七？你的名字，好奇怪啊?！睖赝び鸹剡^神來，掩飾道：“你也是漢人吧，為何來到土庫堡？”

　　不是人起的名字，當然奇怪。明月夜哂笑心道，她擠擠眼睛：“光熙商會的溫家三公子，怕更不該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戰(zhàn)火硝煙的土庫堡吧？”

　　“十七，亭羽和你甚為投緣，也不必瞞你。在下奉家父之命，為鐵魂軍籌措軍糧，一路護送至此。本想助力汪帥破城，所以悄悄通過光熙商會在土庫堡的分會密道，潛入進城，尋找古番羌笛與樂師?！睖赝び鸫蟠蠓椒?。

　　流千樹眼睛一亮：“你知道鐵魂軍在哪兒？那，我們跟這呆子一起走吧？”

　　明月夜迅速瞥了一眼流千樹，他自知失言，趕忙又道：“十七，明天夜里，我們可以去鐵魂軍找這個呆子，玩耍?！?p>　　“溫亭羽，你滿世界的，找什么古番羌笛和樂師呢？”明月夜跟著打岔。

　　“你先告訴我，你來這兒干什么？”溫亭羽多少還有些警覺，不想說得更多。

　　明月夜眨眨眼睛，目光閃爍：“我是暗軍的軍醫(yī)十七，跟著哥舒將軍前來，助力汪帥攻打土庫堡啊。這次偷偷潛進城來，是為了尋找一些當?shù)氐乃幉?，好配置傷藥?！?p>　　“哈哈，我就說你一定是自己人，要不你怎么會救我呢?！睖赝び鸶吲d的拉住明月夜的手，他的手掌溫暖柔軟，她看他開心地略顯孩子氣的神情，一時并沒有掙脫。說實話，她挺喜歡這個明朗而直率的少年，何況還長得這么漂亮。

　　這一邊，流千樹可不高興了，呲呲牙，語氣不善：“我說呆子，手趕緊給老子拿開啊，當心小爺不客氣?！?p>　　溫亭羽非但沒有放開，反而用雙手更緊握住明月夜的手，誠懇道：“十七，我今年二十了，你多大？”

　　“十七，自然十七唄?！泵髟乱骨纹さ耐嶂^：“如何？”

　　“十七弟，亭羽與你土庫堡相遇，一見如故，甚為投緣，若弟不棄，我愿與你義結金蘭，今日拜為異性兄弟。你可愿意？”

　　“你要和我義結金蘭？”

　　“你要和她義結金蘭？”

　　明月夜和流千樹同時驚詫出聲，相視瞠目，心道，這還真是個呆子。不過想騙他一頓飯，而已。

　　“怎么，你不愿意？”溫亭羽握著明月夜的手心，有點兒冒涼汗，神情甚為緊張。

　　“愿意，愿意，怎么能不愿意呢？”明月夜突然眉開眼笑。

　　拜托，這可是大常最有錢的富家公子了，和他義結金蘭以后，發(fā)財那可輕而易舉。這簡直屬于飛來橫財啊。不接著，怎么對不起老天爺?shù)暮駩郏?p>　　明月夜反手拉住溫亭羽手腕，往前走了幾步走到窗前，一把把他拽跪倒。

　　她指著窗外明月，信誓旦旦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十七愿與溫亭羽結為異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行嗎？亭羽兄?！?p>　　溫亭羽愣了片刻：“這，這不太符合規(guī)矩吧？我叫掌柜準備金蘭譜和香案，還有雞血和黃酒?！?p>　　“呆子，你怎么那么麻煩？莫非你還要再燉一鍋柴雞肉來表明決心？你我結拜，不重禮節(jié)，只在真心?！泵髟乱古牧艘幌聹赝び鸬募?，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如水，晶瑩剔透。

　　他被她望著，心跳驀然加快。

　　他臉上莫名滾燙，便學著她的樣子，鄭重的指向窗前明月，一字一頓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溫亭羽愿與十七結為異姓兄弟，明月當空，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誅！福禍相依，患難相扶。死生相托，吉兇相救。吾……”

　　“我的天啊，還沒說完？可以了，可以了?！泵髟乱够琶Υ驍鄿赝び?，趕忙拉住他拜了幾拜，算完成了形式。

　　“呆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聽我的話。”明月夜跳起來，抓住溫亭羽的衣襟，把他拽向自己，她的嘴唇幾乎靠近他的臉頰。

　　他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白芍藥香氣，不由臉上微紅，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

　　“十七弟，不應該是弟弟聽兄長的話嗎？”他困惑著。

　　“你和我，誰聰明？”明月夜一挑長眉。

　　溫亭羽想了想，誠實道：“你啊?！?p>　　“你和我，誰武功高？”

　　“還是你啊。”

　　“那不結了，我能保護你啊，呆子?！泵髟乱顾砷_溫亭羽，撣撣膝蓋上的塵土。

　　她從流蘇背包里掏出一顆金扣子，遞給他，認真道：“亭羽兄，這是小弟送你的見面禮。乃小弟祖?zhèn)髦?，有驅邪退靈之奇功，隨身佩戴神鬼不侵?！?p>　　流千樹看得目瞪口呆，漬漬稱奇。若論招搖撞騙，明月夜絕對一把好手，女中豪杰。

　　溫亭羽接過金扣子，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他毫不猶豫拽下自己的隨身玉佩，塞到明月夜手中：“十七弟，此次兄長出行匆忙，沒帶什么稀奇的寶物。但這玉佩乃我祖?zhèn)髦?，從未離身。若遇火災拿出此物便可辟火。雖不能與你贈與為兄的寶物相提并論，卻是為兄最心愛之物了，你收著?！?p>　　明月夜看著手中的帶著余溫的碧色美玉。這寶貝雕工鬼斧神工，一大一小麒麟獸被一團火焰巧妙銜接，栩栩如生。更奇妙的是，那兩只靈獸的雙眼都是火紅發(fā)金，是天然形成的血玉。仔細看去，那獸眼似乎眼波流動，靈性溢然。這恐怕是真正的傳世之寶。

　　明月夜見溫亭羽如此誠摯坦率，心里有些慚愧，實在不好再繼續(xù)欺騙調侃他，低聲道：“這個我可不敢收。你拿回去?！?p>　　溫亭羽有些惱了，他抓過明月夜的手，把玉佩硬塞進去：“你嫌棄兄長之物丑薄？那權且收著，等我回了承都，找到更好的，再送你喜歡的。”

　　明月夜望著那焦急的少年。月光之下，他如玉臉頰微微冒汗，卻益發(fā)映出來唇紅齒白，星眸閃爍，一時間被莫名的情愫感動，終于微笑著收下那玉。

　　見明月夜肯收下麒麟玉，溫亭羽開心的笑了。他看了看樓下恭敬而立，顯然已經找到自己的一行隨從，有些歉意道：“十七弟，恐怕我得回鐵魂軍大營了。這是我的腰牌，拿著它，你隨時可到鐵魂軍營找我。放心吧，小乞丐我會帶出城好好安置的。那我們改日，再聚？”

　　“好啊，我一定會去找你?！泵髟乱硅惨恍?，她幫溫亭羽整理剛才拽玉弄亂的衣服，忍不住夸贊：“兄長，你還真是個好看的小哥哥呢。”

　　聞聽此言，溫亭羽臉愈加紅暈，美玉少年終于忍不住，笑顏璀璨，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