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男子的笑意極其細微地停頓了一瞬,卻是依舊極為得體地沖著君懷聞點了點頭。
腳下的路,是唯一一條通往長恨閣的路,是否去往長恨閣,自然一眼明了。
君懷聞眼眸中的厲光微微斂著,瞥看了那馬車上灰袍男子一眼,并未搭理,腳步依舊悠悠然往前走去。
灰袍男子的面色很是儒雅,見君懷聞卻是一句話都未應(yīng),絲毫不理睬自己便往前而去,明顯泛起了一絲淺淺的尷尬。
斟酌了片刻,卻還是拔高了聲音道:“這位兄臺,這里距離長恨閣還有著不短的距離,你若是這般徒步,怕是要走上半月都不止??!”
話語,很快便止住了君懷聞的腳步。
白色的靴子陡然一停,君懷聞并未回身,眸子凝了光,遠遠地眺望了一眼好似通向天邊深處的路,眸光中泛起了淺淺的打量,一個扭頭,眉頭高高一挑,話語帶著鋒利的氣勢:
“如何?你要載我?”
這一次,灰袍男子是徹底愣住了,他本意確實是要載這位兄臺,所以才會開口喚住他,可是還不等他開口,這面具男子,竟是這般主動地反問了自己,一時間,讓他措手不及,未能反應(yīng)過來。
看著男子一臉茫然呆愣的模樣,君懷聞嘴角泛起一絲邪笑,眼眸中滿是玩味的光,斜睨著灰袍男子,并不多言。
從車窗口探出的身形因為時間有些久的緣故,明顯僵硬了不少,加之那面具男子愈顯打趣的目光,開口的話語下意識地開始有了些結(jié)巴:“自……自然……是好……”
“那我便不客氣了?!币谋闶腔遗勰凶舆@句話,既然聽到了,君懷聞自然是不會多有推脫,一個轉(zhuǎn)身,大踏步往馬車方向而去。
不待灰袍男子反應(yīng)過來,身形一個躍起,君懷聞已是入了馬車內(nèi)。
唯獨,那灰袍男子,依舊半個身形探出車窗,尷尬地看著瞬時空無一人的路道,訕訕地笑了兩聲,這才緩緩地縮回了身子。
不回身還好,這一回身,灰袍男子的下巴險些都要驚掉。
這面具男,竟是直接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不但如此,更是單腳踩在了自己的軟墊上,且一口接著一口,吃起了自己備著的一些簡單水果。
眼眸里的震驚一層比一層濃郁,灰袍男子愣愣地看著男子極為自然的動作,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么才好。
君懷聞格外瀟灑,腳踩在主位的軟墊上,單膝支起,修長的手很是慵懶地又捏起了一顆葡萄丟入了口中,旋即一邊點著頭,一邊望看向了灰袍男子,直至口中吃完,悠悠然開了口:
“葡萄不錯?!?p> “哦額……這……這葡萄是自家所種……”
灰袍男子呆呆的模樣,就這般順著君懷聞的話應(yīng)了聲。
心頭愈發(fā)覺得好笑,君懷聞挑眉睨了一眼模樣傻傻愣愣的男子,面色卻很是正經(jīng),又咽下了一顆葡萄,接著詢問了一句:“還有別的吃的么?”
“有有有……我這還有一些干糧甜點……”男子早就是被君懷聞給牽著鼻子走,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這馬車的主人,彎下腰,從自己所坐的座位下方拿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打開來,放到了小小的方桌上。
君懷聞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減少,直至看到男子將那裝滿了吃食的食盒打開放到了自己的跟前,終是忍不住低笑道一句:“真是個呆子!”
“這是我娘做的桂花糕,這是松子糕。還有這個,是……”
“乏了,我先睡一覺。到了長恨閣記得叫我?!?p> 不等男子的話說完,君懷聞抬起另一條腿擱在了軟墊上,雙手向著腦后枕去,閉了眼,落了聲。
灰袍男子手中還拿著一塊梅花糕想要介紹給君懷聞聽,被他的話語打斷,愣愣地拿著那塊梅花糕,視線來回在君懷聞和糕點中徘徊,足足愣了有半晌的功夫,才逐漸回過了神。
對了……
這好像……
是我的馬車吧……
放下梅花糕,蓋好食盒的蓋子,男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那閉了眼開始休息的面具男子,鼓足了勇氣,才出了聲:“這位兄臺……你……”
君懷聞的眼,陡然睜開,眼神中光亮淡淡然,看向了說話的男子。
被面具下的那雙眸子所驚到,灰袍男子暗暗握緊了手,剛要出口的話,陡然一轉(zhuǎn),瞬時已改:
“還未請問兄臺姓名……”
“文懷?!?p> 身子略略動了動,君懷聞沒有絲毫離開主位的意思,干凈利落的兩字落下,再無其他言語,重又閉了眼睡了過去。
“我叫……”
男子本要應(yīng)聲的話語,再次消散,悻悻地望了一眼那閉了眸的男子,視線垂下,落在了那食盒上,再無聲音。
馬車,早就是在君懷聞上車后往前而行,照著這個速度,不出五日,便是能到達長恨閣。
寂靜,緩緩在馬車內(nèi)漾開,灰袍男子幾次看過那帶著面具的君懷聞,幾次想要開口,卻是幾次都未能說出話來。
終是放棄了談聊的想法,窩在了次座上,同樣閉了眼開始休憩。
無人駕著馬車,最前頭的三匹仙獸馬,自然是認得方向。
馬車行駛得很是平穩(wěn),加之軟枕又是格外軟和,片刻后,君懷聞閉著眼,定了定神,開了口:“叫什么?”
男子一愣,陡然睜開眼,詫異地望向君懷聞:“什么?”
嗤笑一聲,君懷聞再無遮掩:“果真是個呆子。”
“噢!在下姓高,單名一個楚字?!备叱m說反應(yīng)慢了些,卻是并不傻,明白過來這君懷聞所問的事情,頓時揚起笑意落了聲。
“高楚?!毖畚幢?,君懷聞嘴角是他獨有的淺淺邪笑,輕念了一聲高楚的名字,末了,聲音加重,“高楚,此番拜入長恨閣,你可想入那東殿修習(xí)?”
馬車內(nèi),又是片刻的寂靜。
“東殿乃是入門弟子修煉之地,自當是每個人都想入的。”
“可那……哪是我們想入便入的……”
“只怕是,比登天還要難啊……”
剎那間,始終閉著眼的君懷聞睜開了眸子,斜睨了那略顯無奈的高楚一眼,聲音醇厚低沉且傲然:
“那我,便帶你登上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