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有海盜開墾出的土地,靠近山坡位置,不虞海水倒灌,山上七零八碎的也有部分,此時都被利用起來,撒上了種子,雖因土地貧瘠,長勢不太好,但綠油油的看起來仍然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一路行來,田地里有許多正在耕作的農(nóng)婦,或謹小慎微或開朗大方的跟眾人打招呼,婚配風波已經(jīng)過去,即便再不愿意,但只要沒有自裁的勇氣,她們就得放下心中那點芥蒂,準備好好過日子。
何況總體來說,王軼對她們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微笑著與其揮手示意,王軼卻在心中盤算起來,那些海盜里很是有些夫妻檔,部分表現(xiàn)好的已被釋放,也有女的被放男的依然在干苦力者,是不是耍點手段,給其增加勞動量累死他們算逑,好給自個手下兵丁多配幾樁婚?
念頭緊接被打消,倒非于心不忍,而是值不當,總也沒幾個人,可自己手下女青壯缺口甚大,一丁半點根本于事無補,何必費那腦細胞再倒騰這個,到時又得惹得一陣哭哭啼啼,憑白讓自個鬧心。
小島不大,沒費多長時間,一行人便已到達經(jīng)過擴建的碼頭,此地相較當初可說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看粩?shù)量增多,還加上了少量裝卸貨物的滑輪組。
不過到底時間短,擴建工程尚未完工,王東家可不會滿足于現(xiàn)下這幾十艘雜色船只,不造成能容納上百艘船只的大號碼頭,他是堅決不罷手。
碼頭不遠處,有人在熱火朝天的揮動著手中工具,為王東家的造船所添磚加瓦。要說王軼當初在登州水城冒險奪取另一艘福船的紅利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若不是那些工匠,如今島上建設又怎能如此輕易展開。
此次跟隨其人出動的船只共有六艘,三艘戰(zhàn)船、兩艘商船,外加一艘經(jīng)過適度改裝的運木船—說改裝有些大,左不過把某些不合適地方拆除,較之正經(jīng)運木船自然不能比。
島上木材消耗巨大,可就山上那點樹林完全是杯水車薪,何況王軼還輕易不允許砍伐,壓根指望不上,且木材砍伐后要經(jīng)過各種手段使其干燥,而想要短時間內(nèi)使用,得上烘干,那就更是個死循環(huán)。
還不如出去買。
士兵們排著隊往船上攀爬,小二百號人,上方還有水手幫忙,用不了多長時間,不過相對船隊規(guī)模與用途,這些人明顯過多,擠占了不少本用于裝載貨物的艙位,但他王軼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買賣人,此次出去還存著摟草打兔子劫掠一把的心思,人手自然得備足了。
王東家最后一個登船,等他上去,有人擂響了戰(zhàn)鼓,隨即六艘船幾乎在同時掛出了他們的新戰(zhàn)旗—通體黑色,上繡兩把交叉擺放的血色鳥銃,旗幟何意眾人皆不知曉,可他們由此給自家軍隊來了個簡單好記的稱呼—黑旗軍。
這讓王軼恍惚有種再次穿越的錯覺,此名號在晚清可是鼎鼎有名,劉永福用過,宋景詩用過,幅軍用過,捻軍也用過,還有造反專業(yè)戶白蓮教更是常年舉著黑旗打家劫舍。
話說白蓮教元末明初時就活躍在民間,到此時更有著巨大號召力,變種非常多,有羅教、黃天、弘陽、圓頓、八卦、無為、大乘、混元、青蓮等等,其中之一聞香教于前幾年更是在齊魯大地上掀起了一股造反狂潮,到這會兒仍然被朝廷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為此遭受牽連被破家者無算。
饒是如此,借著東江軍作亂這等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聞香教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楊西廷派出去的探子短短幾天功夫便曾報告多地似有聞香教妖人出沒。
而不管宋景詩抑或劉永福等,哥幾個的黑旗軍下場都不咋地,可偏偏王軼出身詭異,雖然內(nèi)心不愿承認,但他的確有些迷信,乍一碰上此稱呼,心里甭提多膩味,偏偏旗幟又是他一時興起設計的,當初壓根沒往這方面考慮,等稱號被叫起來,想改又被人勸住了,說啥作為主公朝令夕改不是好兆頭。
最終他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反正這會兒黑旗軍宿命論的說法也尚未形成。
鼓點由緩變急,前方開路的海滄船聞令率先揚帆起航,緊隨其后的是另一艘海滄與中軍位置的王軼座下福船,再后面則是兩艘民用福船與運木船,為方便出海,眾人排出了一字長蛇陣,待出得港灣,將會變幻為正三角形,依然由海滄打頭。
臨出港時,王軼分明看到,一艘懸掛不知名旗幟的中型槳擼船在己方小舢板引導下與其擦肩而過,看水線內(nèi)里裝載較多,也不知是來干嘛的,不過反正自個都已出發(fā),這等事情還是交給魯崇義處理吧。
跨過小小海峽另一邊的人們不是傻子,幾十條船上千人鬧出的動靜早給有心人看在眼中,何況王軼等人雖說較為低調(diào),未曾將??苌矸葑鴮?,但也先后兩回派出船隊外出購買大宗貨物,離岸邊又近,想掩蓋痕跡都不能。
再者還有被放回的鄭船頭等人時不時過來販賣漁獲,就算有過叮囑不得亂說,他們不小心之下也會將信息傳播,好在鄉(xiāng)野村夫的話,說出去之后再經(jīng)二次加工失真厲害,沒得幾個人相信。
也是言出法隨,王軼剛念叨完鄭船頭,那邊廂就有一大一小兩艘漁船現(xiàn)身,大的正是鄭船頭那艘,與船隊相互行過時老頭還揮手示意一番,不過他的示好行為許多人并不領情,當先便有領頭海滄船上喚作李宏節(jié)的船長在船上咋呼道:
“鄭大倌,你爹又來了,等著,別看東家對你不錯,這幾天你就拿海魚當飯吃吧,一粒米也別想從俺手里漏過去。”
哄堂大笑中伴隨著給船隊當向?qū)У泥嵈筚牟环獾慕泻埃骸按L您不能這樣,又不是俺讓俺爹來的,他有東家給的通行證,俺擋不住?!?p> 不過他的叫聲多少有些不底氣,總而言之,眾人整天介拿漁獲當飯吃,已經(jīng)快把自個吃傻了,有人寧愿啃窩頭蘸鹽粒子配米粥,也不愿多瞅漁獲一眼,而這些漁獲里便有他老爹的一份子。
話說當初攻下海島之后他便如愿見到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沒過門媳婦,只人早給海盜們侮辱了,他倒不嫌棄,可女子覺得沒臉見他,又不愿回村子給人指指點點,整天尋死覓活,其人不放心,一咬牙便留下來給王軼扛槍吃糧了。
反正這島上大部分家眷起先也是給亂兵們搶來的,同病相憐者不是一個兩個,誰也不會笑話誰。
他倒門清,知曉老爹但不可能由其回村之后還把人娶過門,老頭子愛臉面,在這有王軼護著,他老爹不敢炸刺。
鄭大倌最終憑著一片真心讓苦命人打消了自殺念頭,答應嫁給他,只暫時還分居兩處營地。
而在這邊鬧鬧哄哄瞎叫嚷時候,那艘不知從何而來的槳擼船之上,有人正細細打量著船隊:“泉子,他們剛才擂的鼓,是行軍令吧?”
“管家明鑒,的確如此?!北环Q作泉子的人一身勁裝打扮,聞言面無表情的回道,其人話說雖客氣,但也不過點頭示意,行為舉止并不像簡單的上下級關系。
“倭寇?”
“不,看他們身形,應是軍中廝殺漢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