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兩季的海面不太平靜,時不時便會下上幾場雨,中間夾雜點大風,能把船只望斗里的斗手直接吹海里,這要再倒霉的碰上臺風,還恰好處于行駛狀態(tài),整支船隊保管被吹得七零八落,而處于驚濤駭浪中的船只甚至會砍斷桅桿來保證船只不被傾覆。
在通訊靠吼的年代,脫離了大隊的船只想要再次回歸群體可是難辦的很,其后只能在約定地點匯合,若實在找不到,那只有回返老巢一途,野心再盛點,說不得船長就得駕著船跑路了。
好在王軼等人近期一直沿著海岸線活動,就算往深水里去,也多不過幾十海里,這點距離,即便有大風大雨過境,那群老海狗也能憑借敏銳的嗅覺提前得知,又是開發(fā)成熟度滿格的地方,航道信息早就爛熟于心,隨便找個避風港躲過去也就是了。
故而附近不管是跑海的大小商家抑或苦哈哈的漁民們都驚恐的發(fā)現,近期一支掛滿了黑色旗幟的船隊滿世界的瘋跑,更特么驚恐的是,這支船隊的規(guī)模本就大到讓人可怕,可隨著時間推移,其船只數量竟然還在慢慢增加。
更關鍵,他們不是朝廷經制水師。
還好這群人神色匆匆一副趕著投胎的模樣,船隊呼啦啦壓將過來,轉頭卻又絕塵而去,對漁民跟正經生意人的船只沒有任何騷擾。
倒是他們雖然不屬明軍,可隨著其部的大規(guī)模調動,人們發(fā)現附近海域似乎太平了許多,往常走船時一直不敢太過偏離熟悉海域,也不敢跑太遠,兩只眼睛更是時刻盯緊遠處海平面,就怕遇上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海盜,但這會兒,就算你船上裝滿了金銀珠寶,也沒人跑來劫掠。
從這點來說,明軍也甚少能做到,他們的確很少直接參與到截殺活動,可也輕易不會對海盜進行打擊,都是互惠互利的關系,誰也離不了誰。
通訊不便帶來的是消息的滯后性,而認識黑旗軍戰(zhàn)旗的海船也不在少數,因此經過人們多方打聽以及口口相傳,他們才恍然大悟,感情這群跑海島上自立當??艿乃^黑旗軍不甘寂寞,把目光盯向了同行,一通老拳直將附近有名有號的海賊們揍了個七零八落。
而黑旗軍對無干人等的秋毫未犯,更給人們帶來一種天下太平的錯覺。
至于剩下部分,逃的逃散的散,輸誠的輸誠,倒也有不少還在負隅頑抗的,可這種,性質更類似于半民半匪,多是海邊聚群而居的大家族,他們不僅在海面上興風作浪,于陸地也有諸多私兵存在,又跟當地官府牽扯甚深,若沒有萬全把握,王軼是不會攻打的。
從剿滅饒萬戶然后馬不停蹄的一窩端掉第二家目標開始,到如今已有一個多月,在這期間,王軼等人四處奔波,把個棲身在各處犄角旮旯的海盜們通通拉出來打靶,雖然戰(zhàn)斗不可能一帆風順,己方也在接連作戰(zhàn)中傷亡不小,甚至還中過合碼海盜的埋伏圈,可俘獲的大量船只跟未有太多惡行的底層水手并海盜的加入,使他的實力不降反升,到現在,他手下船隊五十料以上船只已經超過了七十艘,其他舢板小船無算。
不過這僅是從明面上看去,實際因為俘獲船只過多,打散編入的俘虜有小兩千號人,造成黑旗軍本身被稀釋不少,也沒時間通過訓練來融合消化,以致比注水豬強不了幾分,其同等兵員相較之下戰(zhàn)力下滑嚴重。
七十艘戰(zhàn)船的實力,放到當下齊地東南沿海,已經可以算作一股強大勢力了,幾家衛(wèi)所賬面實力船只不少,可落到現實中,不說他們先前遭到登州水城叛軍船隊攻擊造成的損失尚未補全,單就吃空餉也能吃去大半,所以這幾家除非合起伙找王軼麻煩,否則單個上來只能給他送菜。
用這實力去打還停留在純粹跳幫作戰(zhàn)階段的中古海盜們,說欺負人都是輕的,而且海盜也不傻,此等規(guī)模船隊過來,不跑等著給人拖船尾喂鯊魚啊。為此越到后來,黑旗軍經歷的戰(zhàn)斗也便越少,逼得王軼不得不把船隊分成三伙,又擴大了作戰(zhàn)區(qū)域,這才在嶗山灣海域大小管島左近碰上了合碼與他拼命的海盜團伙。
作為縱橫海上多年的龍頭老大,諸多海盜頭子也是有脾氣的,先前技不如人不得不忍讓則個,眼瞅對方這是要趕盡殺絕,不合碼跟其做一場實在說不過去,何況他竟然還不知死活的分兵了。
這可是戰(zhàn)場大忌。
殘余海盜再不濟,也都是打家劫舍多年的老匪,即便給黑旗軍一頓痛毆,逃出去之后再翻翻家底湊出些船只出來還是易如反掌,也便如此,王軼中軍二十三條戰(zhàn)船懟上的,是一支超過四十艘大小戰(zhàn)船的船隊。
更可恨者,他似乎在內里發(fā)現了官軍的身影。
“望遠鏡?!毕蚺赃呉簧焓郑H衛(wèi)頭子王筠立馬遞上了旗主的指揮官專用神器,其人接過來,迅速跑到主桅桿附近,拽著繩索蹭蹭幾下爬上了望斗,直把內里斗手唬得不輕,這位雖說也是專業(yè)航海人士,可長久疏于練習,水平退化很快,如果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這仗也不用打了,趕緊麻溜的滾回靈山島吧。
雙方距離看起來不遠,可風帆船跑起來卻要了親命,故而王軼有大把時間對其進行觀察,半響過后,他又拽著繩索跐溜滑出幾米,緊接縱身一躍跳向甲板,落地后打個滾卸力起身,整套動作干凈利落,直讓眾多士卒鼓足了腮幫子叫好。
可惜13裝的有些過,下來時忘記自個手上沒戴手套,這會兒整個手掌被繩子剌得火辣辣的疼,可形象還得保持,他便只抽動幾下嘴角,緊接與楊西廷、魏啟明等人說道:
“沒跑了,看戰(zhàn)船形制與火器配置,的的確確是明軍制式戰(zhàn)船無疑,坐船是艘二號福船,好在就一艘大的,看來咱們近日的懲惡揚善擋了某些人的財路,要出手相助了?!?p> 按理明軍對他出手理所當然,人是官他是匪,天生勢不兩立,可方法上卻有商榷之處,他們若是給官府派來的,絕不可能與海賊們混跡在一起,就前面那群合碼的東西,不少都是劣跡斑斑、民憤極大之輩,招安都不帶他們玩兒的那種。
所以只可能是某些人利益被王軼干擾,派來做私活。
至于會否屬于海盜所有—他暫時不這樣認為,那些船上有諸多火器,這特么左近海盜能把這物件整明白的就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