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安既馳馬沖出了城,整個人也稍稍安心,卻仍不敢有一絲放松。
因為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就算是亡命天涯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莫名的有種暢快感,那是久在重重牢籠之中,一朝脫離桎梏的痛快。
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此時正是!
縱馬狂奔了一會,古月安有些不辨方向了,最后干脆也不去管了,就任馬馳騁。
可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之前其實并沒有怎么騎過馬,現(xiàn)在馭馬,完全就是靠著精純的內力硬生生壓制住了馬,讓馬狂奔,毫無技巧可言。
這就導致了,馬雖然跑的很快,但由于古月安根本不會控馬,馬力消耗巨大,僅僅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就有些跑不動了,全身出汗,氣喘如雷。
古月安不懂馬,看馬跑不動了,只以為是給的壓力不夠,于是繼續(xù)加內力催持,想要把馬的潛力激發(fā)出來,可誰知道那馬又跑了一會,居然是口吐白沫,整個松松垮垮,要倒下來一樣,嚇得古月安不敢繼續(xù)加力,生怕逼死了這馬。
可更壞情況立刻就找上了古月安,他停下來沒多久,他那出色的耳力就聽到有馬蹄聲接近,他有心想走,那馬蹄聲來的卻是飛快,片刻之間已在他的身后數(shù)丈,他轉頭去看,卻是兩騎快馬,都是皮衣大劍的漠北裝扮,明顯是鐵劍門的門徒。
那晚那黑衣人并沒有騙古月安,拓跋燕之對于古月安的確是懷恨在心,在姑蘇城內礙著陳家面子不敢動手,卻是一直派人在姑蘇城外蹲著,直到今日古月安闖城門而出,他們卻是先得了消息陰魂不散地追了上來。
“兀那狗才,傷了我家少主還以為能活著離開姑蘇嗎?識相就趕緊下馬受死,說不定爺爺發(fā)善心,還能饒你一具全尸!”說完哈哈大笑,全然不把古月安放在眼里。
耳聽著這人張狂之語,古月安又想起當日長街之上被拓跋燕之威逼之恥,以及在姑蘇城里這近日種種樁樁之屈辱,古月安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
在那二人呼嘯著近身的瞬間,他驟然反身拔刀,一刀直斬向那二人的頭顱。
那漠北鐵劍門兩個門徒,料定古月安此時身負重傷,所以得了消息連同伴都沒有通知就追了上來,想撿個大功,出手之間也是隨意至極,渾然將古月安當做了待宰的羔羊。
他們完全是做夢也想不到古月安出刀如此凌厲,那刀快的他們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下一刻,兩顆人頭已經(jīng)沖天而起,赤濃的鮮血飆射在古月安的臉上,腥臭至極。
初次殺人,又是如此血腥,古月安心中卻是半點惡心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是胸中戾氣盡數(shù)勃發(fā),一股從未有過的暢過從頭爽到腳,他忍不住仰天長嘯,聲震山林!
男兒行,提刀斬人頭,落馬將進酒!
快意恩仇,一怒殺人!
這才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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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鐵劍門的門徒不僅來送了命,又送了馬,可謂是真真的雪中送炭了。
古月安多得了兩匹馬,加上之前那匹馬,三馬同行,一下子壓力大減。
而且他也有些明白了控制馬力的重要性,也不強行用內力催逼馬前行,而是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匹馬騎乘,這樣節(jié)省著馬力相對科學地趕路,到了傍晚的時候,古月安已經(jīng)徹底遠離姑蘇城了。
這時古月安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座破廟,而他的三匹馬也有些精疲力竭的意思了。
他估摸著一時半會應該沒人可以追上來,就驅趕著三匹馬來到了破廟前,讓馬就地開始吃草,他則進了破廟,打算休息個一個半個時辰,等馬養(yǎng)一養(yǎng)體力再趕路。
此時天色擦黑,破廟里顯得很是陰暗,古月安先是搜了一圈破廟,確認沒有人以后,才回到了破廟的大殿里,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燃了破廟里的枯草堆生起了火來。
經(jīng)過了從南山一路逃亡到姑蘇的艱苦歲月以后,古月安也算是徹底從一個現(xiàn)代人進化成了一個武俠世界的野外生存高手,什么打火石點火都是簡單的,他自己還自學了烤雞,烤魚,烤兔子。
一想到這些,古月安就有點餓了,他剛想起身起破廟外打個野味來填個肚子,就聽到一聲輕不可聞的悶響從破廟外傳來。
盡管那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古月安還是聽到了,最重要的是,他之前還能隱約感知到的,那三匹馬的呼吸,現(xiàn)在都沒了。
馬已經(jīng)死了,證明敵人已經(jīng)來了。
能在片刻之間,幾乎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地殺死三匹馬,就證明,來的敵人很厲害。
來的,好快啊。
古月安緩緩抓住了身旁的火刀焚城,對著破廟門口說道:“出來吧?!?p> 三息之后,一聲頗為洪亮的佛號聲從門外傳了進來,頗有些聲勢奪人的味道。
“阿彌陀佛。”佛號過后,一個面相莊嚴的年輕和尚從門外踏了進來,道,“這位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吶!”
“大和尚說錯了,這世間皆是苦海,哪里又有岸呢?”古月安并沒有起身,還是裝出一副虛弱卻又好像硬撐著的樣子,他現(xiàn)在的最大優(yōu)勢就是,別人并不知道他擁有練功房這種究極黑科技,人人都以為他現(xiàn)在身受重傷。
這將是他最大的殺手锏。
“……”那和尚似乎沒想到古月安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下子被他給噎住了,想了想半天,嘆口氣說,“施主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只是釋家弟子總想去彼岸看看,還請施主……送小僧一程!”
最后一個字落下,那和尚已然出手,身形晃動間,剛燃起的篝火被帶動的劇烈搖曳。
下一刻,一對剛猛到了極點的雙掌已經(jīng)劈頭蓋臉地沖到了古月安的面前。
古月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驟然拔刀起身,要斬這和尚的雙手!
那和尚卻也并非易與之輩,雖然被古月安這驟然的一刀驚到了,卻是猛地一撤步,居然是在大開大闔的功夫里又有巧勁暗藏。
“原來你并沒有受傷……”經(jīng)此一刀那和尚已經(jīng)看出古月安并沒有受傷,只是藏拙而已,若不是他躲閃的快,今天不僅是這雙手,怕是連這條命都要交待在這里。
他正要再說話,破廟之外卻是響起了連綿的馬蹄聲。
這馬蹄聲聽得古月安臉色一變,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了,必須立刻離開。
可是那和尚卻是并不打算讓古月安離開,他又是低吟一聲佛號,道:“既然施主不想渡我,便下地獄去吧!??!”他的腿猛然朝著那堆篝火一掃,接著是大袖一揮,一捧火如同火箭般朝著古月安射去。
古月安橫刀去擋,等到他再回過神時,那和尚已經(jīng)不見,而外面的馬蹄聲停歇,密集的腳步聲已經(jīng)將整座破廟包圍。
他,走不了了。
既然走不了了,古月安就不走了,他反而坐了下來,重新回到了火堆旁,裝出了那副虛弱卻又硬撐的樣子。
不得不說,古月安相比起從前,是真的已經(jīng)成熟了太多,面對這種幾乎是逃無可逃的殺局,他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沉穩(wěn)至極,在平靜中努力尋找著破局的關鍵。
這一方面是他武功小成以后的藝高人膽大,另一方面,也是他在短時間內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的成長。
三息之后,有人從破廟的正門走了進來。
第一個進來的,是個年輕人,可他的眉毛卻是莫名的白色的,他看著坐在火堆旁的古月安,露出了笑意道:“古少俠怎么不辭而別呢?公爺對您可是掛念的很呢,您沒事吧?”
這人古月安也不陌生,正是陳公府的管事,白無眉。
雖然此人此刻看起來似乎慈眉善目的,但古月安卻起碼已經(jīng)感覺到了七處大概是弓箭一樣的東西,已經(jīng)指住了他身上的要害部位。
這人是來殺他的。
而等到走在他身后的人一起進來以后,古月安就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因為跟在白無眉身后的,正是那日偷襲了古月安的真煌道人,以及漠北鐵劍門的人。
“兀那小賊,你殺我徒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真煌道人一見到古月安就目厔欲裂,恨不得立刻殺了古月安。
“真煌道長,古少俠乃是我陳公府貴客,是公爺掛念的人,您也是答應了公爺?shù)?,等一道回了公爺那里,再細細分說,今日可千萬不能沖動了?!卑谉o眉聽到真煌道人說話,立刻就開口勸說,可古月安瞧他眉眼,嘴里雖是那么說的,神情里卻滿是巴不得真煌動手的意思。
“還有我們家少主的事。”另外一邊的一個應該是漠北鐵劍門在姑蘇主事的中年大漢也是插嘴道,“還有他殺了我們鐵劍門兩名門徒的賬?!?p> “自然都會給貴派一個交待的?!卑谉o眉笑著拱手。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驟然一聲箭鳴,像是不知道哪個人失了手,放了箭,箭急速地朝著古月安射去。
古月安在弦動的時候就有了警覺,可他為了將他虛弱的狀態(tài)裝到底,故意慢了一拍去接箭,等到一刀拍開那支箭,他還用內力逼得自己的臉慘白了一下。
“誰放的箭?!”等到他接完箭,白無眉的有些惶急的聲音才落地。
而真煌以及漠北鐵劍門的人已經(jīng)出手了。
誰放的箭,當然是你丫放的箭了!
古月安恨得牙癢癢,這白無眉表面云淡風輕的,實際上壞的很,他這暗中指使的一箭,就是為了給真煌他們一個殺古月安的借口。
真是其心可誅!
“真煌道長,金劍使,不可?。。?!”白無眉好像很六神無主地大叫不可,實際上,眼眸深處卻是古井無波,任由著他們朝著古月安撲去,直到確定他們到了已經(jīng)攔不住的位置,他才堪堪出手。
古月安看著朝著他撲來的兩人,本想出刀給他們一個驚喜,但他忽然想賭一下。
他賭,之前那個和尚是黑衣人的勢力的,而黑衣人勢力,此時對他應該是急切的需求,斷不會看他就這么慘死此地,那和尚應該沒有走遠,說不定這破廟里,也還有他們的布置。
古月安賭的就是,他們不想讓他死!
厚重至極的大劍和真煌磅礴的掌力朝著古月安滾滾而來,一直到他額前三寸,古月安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都快忍不住要出手了。
就在此時,破廟的梁上驟然飛出了兩道黑影,直撲向真煌和那鐵劍門的金劍使。
與此同時,古月安還聽到破廟之外有箭矢亂飛的聲音和低低的慘叫聲響起。
應該是黑衣人的勢力,全面動手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他驟然出刀,一刀站在了一旁的火堆上,將整個火堆斬了開去,粘到了破廟里的其他干草上,瞬間就是四處起火,配合著房梁上的突襲,外間的慘叫聲,一片打亂。
而古月安趁勢,朝著后門奔去,卻在動了一步的時候,感覺到后背有一陣陰風襲來,他立刻反身一刀斬去,卻是看到那白無眉正陰鷙著臉,提著一把短劍朝著他刺來。
若不是他此時全神貫注,感知極強,很有可能就被這白無眉得手了。
一刀反斬,古月安將白無眉手中短劍壓的直向他自己的胸口刺去,而古月安這一刀上的力道,似乎也是有些出乎白無眉的意料,斬的他眉頭緊皺,似乎是傷到了虎口。
古月安反斬之際,那真煌卻是脫離了房梁上偷襲之人,一掌兇狠再次朝著古月安拍來:“小賊,納命來!”
“老賊,來的好哇!”古月安看他這一掌來,不驚反喜,抬腿,一腳踢在他的掌上,居然是借著這一掌的掌力整個人倒飛著從破廟的破窗里倒飛了出去。
等到古月安站起身,卻是看到一匹馬就在他身旁,也不知道巧合還是有人刻意安排,他翻身上馬,看到破窗之內那白無眉眼神陰毒地看著他,他反手給了個中指,吐口唾沫罵聲:“陰陽人爛屁股?!睋P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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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安縱馬飛馳,在一片小崗上飛掠而過。
等到他的馬過去,一個人影從小崗的樹林里走出來,此人穿著翠色的衣衫,懷中抱著一把劍,整個人看起來頗有些慵懶,可行止之間卻又偏有股出塵絕世的意味。
若是古月安停下來,定能認出,此人正是當日他勝了拓跋燕之后遇到的那人。
此人看了一眼古月安遠去的方向,笑了笑道:“且看看你能走多遠吧?!?p> 頓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天上不甚亮的月亮,又低頭自語道:“也不知我今日這一心軟,又會不會給他日帶來無窮大患?”
雖是如此低語,他卻是輕笑一聲,轉身緩緩離去,只幾步間,整個人卻是不見了,飄渺的簡直如同天上的白云一般。
卻說古月安縱馬飛馳,奔了有一炷香的時間,雖然他胯下的馬兒甚是神駿,卻也有些吃不消。
而此時,他已到了路的盡頭,在盡頭之外,已是湖水,湖邊有一船塢,船塢旁有一艘小船停著,看起來就是專門為他設計的最佳逃生路線。
可越是這樣,古月安卻是有些不安,雖然四周圍靜悄悄的,好像也沒有人什么埋伏。
但莫名的,他就是對那個船塢有著巨大的警惕之心。
不過此時他無路可走,只能下馬,朝著那船塢走去。
小心翼翼地走進船塢,卻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的地方,他正準備去解那艘船,卻是猛然轉過身了。
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黑衣人,已經(jīng)站在了那里。
該來的,總是要來。
古月安暗自嘆了口氣,整個人再次裝出疲憊虛弱無力的樣子,悄悄握緊了刀。
“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都要好的太多?!蹦呛谝氯碎_口,夸獎古月安。
“謝謝?!惫旁掳怖^續(xù)表演,裝出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余力,準備殊死一搏的樣子。
事實上,他也的確是要殊死一搏了,只是力量會比黑衣人想象的要大的多。
“跟我走,以后,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焙谝氯诉€是語氣淡淡,但言語里的威脅之意卻是隱隱露出猙獰了。
“榮華富貴,我很喜歡?!惫旁掳颤c點頭,像是已經(jīng)被黑衣人打動了,“可是……老子不喜歡給人當狗!”
最后一個字落地,古月安出刀。
這一刀,又是拔刀。
古月安在腦海里模擬過無數(shù)次和黑衣人的對決,發(fā)現(xiàn)好像無論怎么出刀,都會被黑衣人接住。
于是他干脆,也不去想了,就拿出那斬敗越子離的一刀,無論生死,無論這一刀之后如何,就看天命了!
“唉……”那黑衣人像是早已料定般嘆氣,伸出手就要去接古月安這一刀,可等到刀勢真的到達的時候,他似乎是有些料錯了,第二只手也是伸了出來。
焚城之刀被接住。
黑衣人再次嘆息:“你又是何……”
必字沒得來及出口。
因為古月安雙眸一沉,低聲道:“傅師……”
“天地……陰陽斬?。。 ?p> 天地,陰陽斬!
“嗆啷——”刀聲。
又可能根本沒有刀聲。
然后,是足以斬破陰陽,逆分天地的一刀。
這,才是古月安,真正的,殺招!
以自身為餌迷惑住黑衣人,再以傅魔刀做最后絕殺。
這是他的全部底牌了。
這一刀,賭!上!生!死!
“嘭——”整個船塢瞬間四分五裂。
一道黑影被直斬出了船塢。
而古月安……
他直接拍飛到了那艘小船上,并在余力的沖擊下,悄然劃開了夜色的湖面,遁入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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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今天沒別的更新了,不過其實改的內容比之前更的要多很多,也算是更新了吧。
大家……不要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