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婉兒姑娘
第四回婉兒姑娘
蘆葦叢中，一對青年男女從遠(yuǎn)處走來。
突然，陳四的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一看，洛兒就在他身后：“你這個(gè)老師好兇呀！”
“錢姑娘呀，我剛才沒看見你，你們從哪里來？”
“還不是救人回來嗎？”洛兒說道，“這個(gè)滿清昏君喜歡江南美女，我姐姐差點(diǎn)讓他的人帶走。你還說漢女進(jìn)不了宮，姐姐說那滿清皇帝就喜歡漢女，還四處收羅帶進(jìn)宮里……”
“典章上是那么寫的……”陳四說道。
“那個(gè)是蒙人的……大清律例還規(guī)定官員不準(zhǔn)貪污呢……”說話的是個(gè)另一個(gè)女子，不是洛兒。
婉兒，這不是官船上的女子嗎？自己自從第一眼見到就被迷住了，她身邊站著一個(gè)男子。
“這位可是婉姑娘的未婚夫？”陳四說道。
“在下姓陳，名世倌，家父在京城為官。正是婉姑娘的未婚夫婿?！标愂蕾恼f道。
“你們既然是未婚，怎么如此親密？”陳四覺得自己心里不舒服，故意大聲說道。
“你那么說什么意思！”洛兒說道，“是不是看中我婉姐姐了，你少來癡人說夢話，我婉姐姐可是嘉興一帶有名的大美人。她與我姐夫早早就定了親，難道你不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陳四說道。
“沒見過你這樣貧嘴的假秀才，這回真秀才來了，你要讓路?！甭鍍赫f道。
“這位兄臺好像年長于我，洛兒妹妹，千萬別斷人財(cái)路，我可以做別的事?！标愂蕾恼f道。
“你做什么都怕影響你爹爹，我覺得還是讓他做別的好，要不我讓他回家去，我看這陣子此人也不想死了。”錢洛兒說道，“我讓寨主給你們主持婚禮，看他怎么說?！?p> “無媒茍合不好?！标愂蕾恼f道。
“我就是喜娘，為什么不可以的，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甭鍍赫f道
“再等等吧，我父親從京城回來，有長輩在場才好。”
“迂腐！”陳四忍不住了，“你如果不喜歡婉兒姑娘，我娶她?！?p> “你搗什么亂！”錢洛兒生氣了，婉兒卻紅著臉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世倌也沒說錯(cuò)，等家翁來了再說?！?p> “婉兒姑娘怎么了？”陳四好奇地說道，“他兩人并不像逃婚的?！?p> “逃的是昏君，大清皇帝嘴上說得好，不選漢家女子進(jìn)宮，按地下卻讓織造府送人，我姐姐那么大的名氣，他想要就要，我們有什么辦法？你的法子還真好用，這手下人也不敢要生病的姐姐?！?p> 是父親選妃，他知道這幾年江南一直在選人進(jìn)宮，那是江寧織造曹家辦的事。那婉兒姑娘的確是萬里挑一的人，細(xì)皮嫩肉，舉止文雅，被選中也不奇怪。
“你們這樣，朝廷知道了怎么辦？要是查出來，”陳四說道，“那是殺頭的罪呀。”
“咦……這皇帝老兒難道還那么有閑功夫？他管得過來嗎？”洛兒說道，“你這人奇怪，這又怕什么……我們是誰他怎么知道？”
“我也不想連累大家，妹妹，送我回去吧，就說我病好了。”婉兒說道，“我不想連累世倌，他已經(jīng)備選了，如今只怕陳家都要遭殃?！?p> “那滿清的狗官有什么做頭，我們都是漢人，在滿人的眼里我們?nèi)缤i狗，終有一天，老子揭了他們的皮?！甭鍍和蝗淮舐曊f道。
婉兒張大了嘴，洛兒看見婉兒這個(gè)樣子，呆住了，縮了回去，小聲說道：“姐姐，你別折騰了，我想你現(xiàn)在再回去反而多事，大家都呆在這里吧，其實(shí)他們哪會留意姐姐在哪里養(yǎng)病，我們這里先生多個(gè)也沒什么問題，這些小猴兒可是皮著呢?！甭鍍簞偛潘坪跤悬c(diǎn)激動(dòng)，但是她現(xiàn)在好像文靜了些。
“你走吧！”婉兒說道，“知道你裝不了幾分淑女，說話別那么粗魯?！?p> “姐姐……真是貼心……不過小妹的確還有事，告辭了?！甭鍍赫f完一溜煙跑了。
竹屋里就剩下了三個(gè)人。
“女孩睡里面的房間。”陳四說道，“我們住外面?！?p> 三嫂替他們端來飯菜，還是魚和蝦。
“這位本家兄弟陳公子?！标愃恼f道，“這里簡陋，我已經(jīng)吃了七八天魚蝦了，不知兩位習(xí)慣否？”其實(shí)自己以前都沒吃過那么多魚蝦，宮里的菜講究的是葷素搭配，極少有鮮魚蝦之類的，可這里天天就拿這些下飯。
他們兩人都掩鼻笑了。
“四爺，是京城人士吧！”世倌說道，“我知道京城人很少能吃到那么多而美味的魚蝦?！?p> “見笑了?！标愃恼f道，他抿了一口酒，斜眼看著婉兒，眼角中有著一絲壞笑：“酒不錯(cuò)，江南的黃酒，莫非這就是女兒紅。江南女子就是不一樣，好像姑娘一般，讓人難忘?！?p> 婉兒姑娘坐在世倌身邊，捂著嘴偷偷看他，似乎有話要說。
“姑娘有話但說無妨。”陳四說道，“姑娘不像是扭捏之人?！?p> “四爺，這酒也就是幾年陳酒而已，好的女兒紅怎么會來招待你這樣的客人，先生你是不是不勝酒力，有些失禮了，奴家夫君就在這里，你這樣的神情會讓人誤解?！?p> “怎么不是？”陳四說道，“姑娘就是我最喜歡的那一種?！?p> 陳世倌一下子站了起來：“怪不得洛兒說你不像秀才，做人不知禮義廉恥，婉妹是與我定親，你算什么人，敢調(diào)戲她?！?p> “我沒調(diào)戲，只是問問姑娘的心?！标愃囊舱玖似饋?，“何況她還未正式嫁給你，她家還可以退婚?！?p> 酒氣上涌的世倌一下子用頭撞向了陳四，陳四輕輕一躲，他的頭就撞在了柱子上。
明顯陳四是有武功的。
“你是什么人？”陳世倌捂著腦袋問道。
“就是學(xué)過點(diǎn)拳腳?！标愃恼f道，“我只是與你開玩笑，你也太當(dāng)真了，世倌小弟?！?p> “你……你不會是朝廷的暗探吧。”陳世倌說道。
婉兒還真有些生氣了，她生氣的卻是陳世倌，這書呆子也太直白了。
“他的眼睛都不好，朝廷會用這樣的人到水寨當(dāng)暗探？陳先生只是愛開玩笑吧?！蓖駜赫f道。
眼睛不好不代表看不見，只是有些近視，瞄不準(zhǔn)遠(yuǎn)處的箭靶，可面前柔柔弱弱的婉兒姑娘都似乎在笑話自己，是誰告訴她的呢？一定是那個(gè)多嘴的洛兒?？蓯旱穆鍍阂欢ㄔ诎档厝⌒ψ约?。他現(xiàn)在不能露出什么，只能強(qiáng)忍：“你們怎么來到這里的？”
“洛兒妹妹把我們劫來的?！蓖駜盒χf，“她呀就是個(gè)強(qiáng)盜，還說她的強(qiáng)盜窩風(fēng)景如畫，還安靜得很，沒人找得到?！?p> “你那妹妹是什么人呀，真有點(diǎn)邪門。”陳世倌說道，“我看她膽子也太大了。”
“我妹妹可是英雄，就你這點(diǎn)膽子，要不是看著你家與我家世代結(jié)親的面子上，我干嘛要跟著你?！蓖駜赫f道。
陳四沒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婉姑娘也是一個(gè)直率性子的人。
“我以前沒聽說你有那么一個(gè)妹妹……”世倌說道，今日第一次看見這位姑娘，看見她與婉兒在一起，婉兒被她救出來了……
“其實(shí)，我這個(gè)堂妹很是可憐，叔叔僅有她一個(gè)骨肉，卻因?yàn)樗赣H不是叔叔的正室，其實(shí)叔叔也沒有娶正室，被族人趕了出來，我的一個(gè)哥哥過繼到他們家，卻在叔叔死后，趕了他們母女出來，沒想到，她還那樣幫我?！?p> “這非正室的女兒也要待到她出嫁呀，何況他母親應(yīng)該屬于你叔叔的妾侍，你們家事怎么回事？何況你叔叔不想娶正室，她就應(yīng)該扶正?！标愃恼f道。
“因?yàn)樗赣H是賤民。就連給人做妾的資格都沒有，我們漢人也看不了這樣的賤民，這些人不與我們良人家通婚的?！?p> “什么是賤民？”陳四吃了一驚，至從滿清入關(guān)，漢人要低旗人一等，可不知道漢人里還有賤民一說。
“那是元末，大明取得了江山，那些來不及逃走的蠻族貴族子孫，還有兵敗如山倒的與朱明皇帝作對的人就被歸為賤民，良人不與他家通婚?！?p> “那么說他們當(dāng)中有些人并不是漢人后代?！标愃恼f道。
“其實(shí)時(shí)間長了，他們把自己當(dāng)做了漢人，何況那蒙元貴族又有多少，多少窮人子弟因?yàn)槌圆涣孙?，也成為了賤民。”婉兒說道：“其實(shí)洛兒的外公就是你們陳家人，只是男人都是沒良心的，畏首畏尾?！?p> “我不是這樣的人。我豁出命也不會讓你進(jìn)宮的?！标愂蕾恼f道，他再不說可就拉不住未婚妻了。
“他們把我送進(jìn)宮里，無非想升官發(fā)財(cái)，我錢家是不會把女兒主動(dòng)送的，都是那個(gè)不擇手段欺壓百姓的知縣?！卞X婉兒牙關(guān)咬緊了，“你父親怎么都不出面?！?p> “我父親遠(yuǎn)在京城，他哪知道，這回我回來，本是想著接你到京城完婚的。”陳世倌說道。
“還有那無良的狗皇帝，那么老了還要選妃，你父親豈不是為狗皇帝當(dāng)狗腿子，我恨……我家洛兒妹妹說得沒錯(cuò)。你們陳家都已經(jīng)成了走狗……”婉兒冷笑道。
“婉妹，你別聽你那個(gè)洛妹妹胡說，父親只想為百姓做點(diǎn)事，聽說皇上還是圣明的?！笔蕾恼f道，看來他的膽子真不大。
“是呀，不能以偏論全，這底下奴才辦事就是徇私枉法，應(yīng)該把他們都砍了?！标愃囊舱f話了，這說到皇帝了，他怎么說都不能讓人詆毀父親呀。
陳世倌愣愣看著陳四，這算什么，此人說話似乎出漏洞了，好在邊上的婉妹沒有覺察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