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八年的初雪來的特別的早,尚未入冬還在深秋時節(jié),一片片的雪花就漫夭而下,噗一落地就咻著一下融化到大地母親的懷抱里。
張延齡在醒來的時候還以為天色尚早,要不是瑤兒告訴他外邊下雪了,他還準備在被窩里在賴一會兒,睡懶覺什么的幾乎是所有人都喜歡的事情……
“伯爺,表少爺來了?!?p> 張延齡剛剛決定懶床,就聽到站在窗戶外邊傳來管家劉瓊的聲音,話音剛落,房間的門就被人猛的從外邊推了開來,一個頭戴虎頭小帽身著裘衣的小不點沖了進來,徑直跑到了尚未起床的張延齡的床前。
“阿舅快起床了!”
小不點用力掀開張延齡得被窩,把自己冰冷的雙手伸了進去。
“嗷嗚——”
帶著寒意的小手摁在張延齡的咯吱窩下,凍的張延齡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頓時睡意全無。
“小壽??!你怎么這么早就來啦?!”
張延齡一邊在瑤兒的服侍下穿著衣服,一邊跟小不點說著話。
“阿舅,阿舅外面下雪了,下雪了?。 ?p> 看來不管是什么時代,下雪都是孩子們最快樂的事情之一,堂堂大明太子爺也不能例外。
這個一大早就跑到建昌伯府的小不點正是當今太子朱厚燳,而“小壽”正是他的小名,寓意著長命百歲,至于管家劉瓊叫他“表少爺”也是沒錯,同時也是為了掩藏朱厚燳真正的身份,最起碼在建昌伯府里知道朱厚燳正真身份的人不超過一手之數(shù)。
“阿舅,我們出去逛逛吧,好不好!”
張延齡剛清理完個人衛(wèi)生,朱厚燳就跑來拽著張延齡的大手向府門在走去,張延齡拗不過,只好點齊了長隨馬云劉貴一同出府,當然還有陪同朱厚燳一同前來的谷大用等內(nèi)侍。
“阿舅,阿舅,這邊,這邊……”
“阿舅,阿舅,這里,這里……”
頂著飄落的小雪,朱厚燳一出府門就大呼小叫的如同脫韁的野馬,張延齡真不知道自家那位身在宮中的“二姐夫”是怎么同意朱厚燳天天出宮的,大明的皇子們不應(yīng)該全是圈養(yǎng)宮中的嗎?史書又TM騙我!
自打張延齡休假以來朱厚燳幾乎是每天必到,跟張延齡的親近那也是與日俱增,從稱呼上就能發(fā)現(xiàn)這種親近感,朱厚燳對張延齡的稱呼已經(jīng)從“二舅”上升到“阿舅”了。
即使天上飄著雪花,為了生計的京師百姓依然在市坊里出著攤,賣棗的,賣餅的,賣果子的……吹糖人,捏面人,磨菜刀剪子的……
“阿舅,他不冷么?怎么不穿的多一點?”
朱厚燳突然停到一個跳著擔子賣葡萄的攤位前,盯著衣衫單薄的小販問道。
“嗯,”張延齡不知道該怎么說,生于皇宮大內(nèi)的朱厚燳可能還無法理解大明底層民眾生活的疾苦,而且以他幼小的年齡也不需要現(xiàn)在就去了解這些。
“公子,買點葡萄吧?!?p> 身著單衣的小販看到有人在自己攤位前停了下來,低聲的招攬著生意。
“我不要!”
“好,這有多少我全要了,你給我送到府上?!?p> 朱厚燳跟張延齡幾乎同時開口,卻是不一樣的內(nèi)容。
“公子,這一共是五十一斤,就給您按五十斤算,一共,一共……”
小販一臉希冀的望著張延齡,掰著手指算著應(yīng)該收是多少文錢,卻怎么也算不明白,至于朱厚燳當時所說的不要,卻被他選擇性的忘了,畢竟在他看來兩位公子必然是由年紀大的公子說了算。
“好啦,你給我送去朱雀大街的建昌伯府,我給你一兩銀子?!?p> “不用,不用,不是,不是,是用不了那么多?!?p> 小販被突然到來的驚喜給驚的有一些語無倫次,雖然他沒有算清楚自己的葡萄一個共賣多少錢,但是絕對遠遠到不了一兩銀子,要知道,即使是在大明京師這個首善之地,一兩銀子也足夠一普通的人家兩個月的用度,如果省一省的話甚至夠用三個月。
不提小販感恩戴德的跟著伯府的人前去建昌伯府送葡萄,朱厚燳直到賣葡萄的小販走遠才向張延齡問道:“阿舅,他賣的葡萄個頭也不大,品相也不好你為什么要買?。堪⒕艘窍氤缘脑?,回頭我讓谷大伴他們從宮里給阿舅帶一些。”
“小壽,你剛剛不是問我,那個賣葡萄的小販為什么這么冷不穿暖和的衣服嗎?”
“嗯?”朱厚燳不明白自己二舅為什么又突然說起這個話題但還是認真的聽著。
“我之所以要用溢價很多的銀兩去買他的葡萄,正是因為他穿的衣服很單薄。小販穿著單薄不是因為他不冷,而是因為他沒有多余的錢去買暖和的衣服……”
朱厚燳聽的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點頭,直到走了很遠才突然向張延齡問道:“二舅,京師里有很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嗎?”
“大概有很多吧——”
其實張延齡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張延齡所住的朱雀大街周邊全都是富貴人家,如今的京師有“北尊南富東貧西賤”的說法,可能在窮人所住的東西兩處,有許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吧。
“讓一讓,讓一讓!”
就在張延齡一行全都陷入沉思的時候,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推著一輛平板車從市坊走過,在平板車上一個破席子的下面露著兩只屬于人類的腳……
“公子,他們是收尸隊的,估計是有人凍死了?!?p> 打小在市面上瞎混的馬云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的解釋道。
“凍死?為什么會凍死!”
朱厚燳被馬云的話給下了一跳,不禁大聲的質(zhì)問道。
張延齡也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場并不算寒冷的初雪就導(dǎo)致有人有人凍死,那要是到了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冬,整個京師要凍死多少人?!
看來,即使是史書之中記載的“弘治之治”也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美好……
可能是因為天氣過于冷,也可能是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凍死,大家僅僅逛了一會兒就打道回府了,這一次朱厚燳沒有跟著張延齡去建昌伯府,而是直接回了皇宮??磥斫裉煸诮质猩系乃娝?,對年幼的朱厚燳有很大的沖擊——
陳八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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