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柳暗花明不見村
黎木身上的血毒未解,好在中毒不深,沒有繼續(xù)膨脹,只是全身鼓囊囊的,像是一個重度肥胖的胖子。
而那白頭男子此時躺在地上,正在呼呼大作,看樣子就像喝酒喝醉了的酒鬼一樣,看樣子并無大礙。
倒也奇怪,這世上還有既喝了毒酒又中了血毒,不但人沒事,反而會和喝酒一樣喝上頭的人,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姜玨搖了搖頭。
此時已是四更時分,拂曉之前將明未明之時,是初秋里最為涼爽的時候,劫后余生的他們本來應該慶幸一下的,可是姜玨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居然沒有在紅衣女那里問出自己父親七魄的去向,這下可真壞事了。
想到這里他就不由得一陣懊惱,怪自己最后關頭下手太莽撞,于是一腳就朝身邊的小樹踢去,踢得那小樹一搖一擺,一下子吸引住了姜玨的注意力。
這樹比姜玨要高些,可是奇怪的是樣子卻像極了草地上的青草。這么高大的草姜玨可是頭一回見,他記得之前自己來的時候可沒見過這樣的地方,也沒見過這么高的奇異植物。
姜玨順著這些不知是草還是樹的植物四處望去,只見不遠處立著一塊入云的石山,樣子方方正正,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此時他猛然想起,之前剛進園子時就記得前面有一面影壁,樣子與他差不多,卻是小了不少。
因為月色朦朧,根本看不真切,姜玨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走了幾步,這一走不得了,眼前的一顆叫不出名字的樹下,驀然出現(xiàn)了一個面容枯槁的老嫗。
姜玨以為自己眼花,細細看去,這不就是方才與那紅衣女鬼一道的老嫗不是?后來打斗起來后帶著一眾小鬼不見了,沒想到在這里。
既然是跟紅衣女鬼是一道的,那想來不懷好意,姜玨去抽背后桃木劍,卻摸了個空,這時才想起兩把劍,一把掉在了林子里了,還有一把對付紅衣女鬼用掉了。
卻說這老嫗,柱著一根拐,雙目死灰,一動不動的盯著姜玨,更主要的是她渾身皺起的皮膚,本就應為蒼老而松弛地一層一層,此時卻不知為何正由上往下一層層的抖動著,緊接著只見她蒼白的頭發(fā)出突然裂開一條口子,整張人皮就好像是蛻皮一樣從她身上落了下來。
沒有了那層人皮的包裹,她全身黑紅黑紅的,原來是由一堆碎肉組成,看不清楚它的五官,它身上散發(fā)的味道被山間本來清新的山風一帶,一股惡臭刺入鼻腔,讓人忍不住避而遠之。
姜玨眼看不妙,看著樣子對方明顯是來復仇的,如今白頭男子與黎木都毫無一戰(zhàn)之力,自己又是赤手空拳,轉身就想帶著二人先撤,可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那老嫗變作的血人叫住了他。
“這位恩公,請留步?!?p> 這時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像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后生,又夾雜了老嫗一般的蒼老女聲。只是聽她語氣,似乎并無多大惡意。
姜玨轉過身,還是與它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十分警戒地望著對方說道:
“你喚的,可是在下?”
那堆嚴格來講是人形一樣的碎肉往前走了幾步,一股惡臭又是撲鼻而來。姜玨下意識的又退了幾步,它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于是也不再往前,就在原地對著姜玨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說道:
“正是恩公?!?p> 無緣無故就被人喚做恩人,姜玨有些摸不著頭腦,再者之前它身著那身人皮的時候是個老嫗的模樣,若是論年紀,姜玨也受不起,于是趕忙一側身,微微讓過。
可是雖然感覺對方?jīng)]有什么惡意,但是面對著一堆碎肉,姜玨還是無法把他往好的一方面來聯(lián)系,然后問道:
“你到底有什么意圖?突然沒來由的叫我恩公,在下著實消受不起?!?p> 姜玨擔心對方另有所圖,所以先保持好距離,撇清楚關系。對方也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站在原地耐心的為姜玨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一切都還得回到很多年前,主角就是姜玨曾經(jīng)聽說過的關于清平由來的故事的主角,只是內(nèi)容上存在著不小的差異。
那時候此地并不是一處亂葬崗,這里住著好幾戶人家,有一戶人家里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叫阿依。她每天都生活得無憂無慮,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寨中土司的兒子,他們一見傾心,于是相戀了。
可是他是土司的兒子,身份高貴;而女子的身份卑微,是杰民,對方若是娶了她,就再也無法回歸貴族的身份,并且繼承大權。所以男子在他父親的逼迫與權力的誘惑下,選擇了與另外一名女子成婚。
就在成婚當晚,阿依來到了寨子里,質問自己的心上人為什么背叛自己的時候,激動的她失手將自己的心上人推下了樓,直接摔死在地。
阿依驚慌失措,想要殉情,卻被另外一個叫阿木的男子拉住了。
阿木與阿依兩小無猜,一直暗戀著阿依,所以這日夜里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于是就跟了出來。他說阿依母親病重,把她騙回了家里。知道緣由的母親要阿木帶著阿依連夜離開,可是阿依擔心母親安危不肯答應。
就在這時候,發(fā)現(xiàn)真相的土司痛失愛子,他帶著一眾手下,將阿依的房子團團圍住。不分青紅皂白的用巨象拉塌了他們的房子,然后縱使著象兵,把他們一家以及阿木全部踩死在地。
憤恨不已的阿依怨氣不散,在機緣之下化作了厲鬼,然后將當晚參與的所有人全部迷到此地,最后驅使著象群,將他們?nèi)磕胨馈?p> .....
姜玨聽到這里,才明白一切真相,突然就想起了他阿姐姜嫻與他說過的一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憫之處”。這阿依生前也是一個苦命之人啊。既然它知道一切來龍去脈,想來也是親身經(jīng)歷,姜玨刨根追底的問道:
“那么你是?”
“它就是阿依的母親與阿木的亡靈?!币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姜玨身邊響起,將他嚇了一跳,轉身左右一看卻沒看到人。正以為又見鬼了呢,這時腳下又是一個聲音傳來:
“你再看這么高試試.....”
聲音的主人顯然有些不悅,姜玨突然明白過來,對方應該是那身高不及三尺的白頭男子了,剛才顯然是有點惱怒自己“目中無人”了。
姜玨低下頭,看著他黝黑帶著幾分怒意的雙眼。
那人望著姜玨輕蔑的笑了一聲,也不繼續(xù)搭理他。姜玨也不去自討沒趣,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問道:
“那請問我阿爹他們的魂魄是不是阿依拘走的?我怎么能才能找得回來?”
對方的回答有點讓姜玨大失所望,只聽它說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據(jù)我說知,阿依并不會拘人魂魄的。不過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內(nèi)臟被掏空的,大都是她做的?!彼椭^,似乎在冥思苦想,突然抬頭說道:
“只是此地以前就封印著什么東西。我們與阿依多少也是受它影響,只是前段時間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逃出了封印,我想就與他有關?!?p> 對方言語所指,應該就是姜玨放走的那個東西,原來它早就被封印在此了。那么既然跟阿依無關,那又該怎么辦?姜玨迷茫了起來。
而這邊的白頭男子環(huán)抱著雙手,看著前方說到:
“你的要求我已經(jīng)完成了,我的報酬呢?”原來白頭男子是被老嫗雇傭來的。
前方正是那對碎肉一樣組成的人形,一時組成了個老嫗的模樣,一時組成一個青年男子的模樣。也不知它有沒有聽進去白頭男子問它的話,只見它模糊不清的五官悵然地望著遠方,口里說道:
“幾百年了,這張人皮我們披了幾百年了,看著阿依一步步墜入了復仇的魔障,被仇恨與殺戮所折磨得一點也不像她,現(xiàn)在終于得了解脫了...解脫了.....”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應該是阿木。
它望向白頭男子與姜玨這邊,接著話音一變,又成了老嫗的聲調(diào)。只聽它說道:
“這是一處封印,出口在西南方向的石山下?!?p> 它身上的紅色血氣一點點的散去,身上的碎肉也漸漸的在空中風化。
“我答應你的報酬也在那里,你挖開石山下的泥土,自然就能發(fā)現(xiàn)了......”
它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言語變得有氣無力。
“最...后...最后謝謝你們了...幾位恩公......”
一陣風吹來,余下的軀體化作了飛灰,在風中消散,而在消散之前。姜玨分明發(fā)現(xiàn)對方看著他們二人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惜,似乎有話欲言又止。
姜玨眨了眨眼睛,應該是自己眼花了。
現(xiàn)在一切已了,既然沒有找到救他父親的法子,那么他得趕緊回去。
等到他們回到黎木所在的地方的時候,這時的黎木已經(jīng)好了很多,他一個翻身起來,顯然對白頭男子與姜玨還是有幾分戒意。
“我們先走吧,有什么問題路上說?!?p> 白頭男子看見黎木既然已經(jīng)醒轉,提議要走。
“不要以為你救了老子一命,老子就得感謝你?!崩枘九懒似饋恚碜訐u搖晃晃,顯然還有些虛弱,他以為是白頭男子救的他,他對對方也沒多少善意。
“老子才懶得救你,你要謝,你謝他?!卑最^男子努了努嘴,示意是姜玨。
黎木一聽是姜玨,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然后想了想,惡狠狠的說道:
“之前老子救你,現(xiàn)在你救老子,扯平了?!?p> 之前因為事關黎雄的關系,所以多少幫了姜玨一幫,因為黎木不想讓姜玨就這么死在別人手里,這樣就又沒了線索了。這一回姜玨又救他一命,果真如他所言,兩不相欠了。
這時他很想拿著刀壓著姜玨脖頸,想問他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再殺人滅口,可是白頭男子在旁,他多少有些顧忌。
黎木這邊廂心底就這樣一直在暗暗盤算,究竟什么時候動手綁了眼前這姓姜的小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