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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劍

日落西山·一性圓通劍道歸

落道劍 三月雨花 3068 2017-10-06 13:22:12

  “那串佛珠……到底……”

  曉月翻著書卷,卻沒有半分想看的意思,方才只是一眼就險些讓他失了神,對于他這種極重心修的人來說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生死都不能讓他動搖半分,可偏偏……

  揉了揉眉心,收了思緒,一頁一頁不停的翻看著手中書籍,這不是佛法,也不是什么武學(xué)典籍,而是醫(yī)經(jīng),戒法在研究疫病為何,他曉月也是一樣,沒日沒夜的呆在經(jīng)閣中,翻閱著從古至今但凡涉及到醫(yī)術(shù)的書。

  可即便如此也是收獲寥寥。

  日落西山,晚霞映的整個天地一片通紅,觀瀾湖不起一絲波瀾,唯有蟬鳴不絕,擾人心緒。

  善法眺望著血紅的夕陽,擦了擦額頭的汗,手上端著粥,一邊分發(fā)一邊安慰著山門口的眾人,背后的傷口莫名的有些發(fā)癢,就好像千萬只螞蟻在上面爬。

  不過此刻他哪有心思管這些,依舊強(qiáng)撐寺內(nèi)寺外來回跑。

  “小師父你沒事吧?累了就去歇會。”須發(fā)皆白的老叟接過粥,見善法面色慘白不由關(guān)心道,雖說對云寺不讓他們?nèi)雰?nèi)的事耿耿于懷,但善法幾個月來盡心盡力不辭辛勞,他也都看在眼里,打心底喜歡這個小和尚。

  “我沒事,歇會就好了?!鄙品ㄐΦ?,話雖如此可背上癢卻逐漸變得麻木了起來,慢慢的由傷口處順著脊梁不斷的蔓延,沒一會整個背都失去了只覺,伸手摸了摸也感覺不到疼痛,就好像那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背,而是一塊無知無覺的肉罷了。

  善法心道莫非真是太累了,傷口惡化了,干脆地坐在石階上休息一會,可這不坐還好,身子才一彎,雙腿竟是失了力氣,直接跌坐了下去,眼前不禁有些發(fā)黑,身旁師兄弟喚他的聲音就好像是從九幽傳來一般,飄飄渺渺,聽不真切,只有山門口那些病人呻吟聲和惱人的知了聲清晰可聞嗎,好久都緩不過勁來。

  善法雖說算不得什么高手,但平日里也有習(xí)武,并不想南北那樣只學(xué)經(jīng)法,按理說即便此刻受了些傷,也不至于如此,別看他年紀(jì)不大,可身體還是比一般人強(qiáng)健不少。

  “莫非……”善法心有猜測,但卻不敢信,也不敢說,強(qiáng)撐著站起身子,一步一蹣跚的朝寺內(nèi)走去,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晃動,連走路都控制不好平衡,沒走出十步路,善法便一頭栽倒在山門口,再也爬不起來,原本嘈雜的聲音這時候全都安靜了下來。

  寮房內(nèi)。

  蕭殊閉目靜坐在窗口,晚霞逐漸消逝,月上中天,再一次置身來到那虛幻的境界之中,數(shù)不盡的四色蓮花,還有那擎天的光柱,不過這一次蕭殊沒有嘗試接近,只是遙遙的看著,感受那其中內(nèi)蘊(yùn)的佛性,至清至圣,心神皆被滌蕩一空。

  “仁,原來是仁劍。”

  此刻不受外界敢干擾,心神清明之下他總算明白了,張真人最終所恪守的不是天地人三劍之道,反是那一劍生蓮的仁道。

  話音落,紅葉自然浮現(xiàn)眼前,蕭殊不禁伸手握去,才驚覺自己此刻根本沒有身體,心起波瀾,整個境界頃刻化為飛灰,紅葉也如同燃盡的燭火,散成一縷青煙。

  睜開眼睛,紅葉仍在傘內(nèi),小叫花已經(jīng)熟睡了過去,蕭殊站起身子,把窗戶關(guān)了起來,吹滅了蠟燭,走出房門,夜還未深,寺中仍有僧人來往,夜色中的云寺顯得頗為祥和,燭光通明,照的殿內(nèi)菩薩佛陀熠熠生輝。

  曉月禪房位于大殿后方,也是諸多僧老的禪房所在,蕭殊緩步而行,耳邊是蟬鳴和禪唱,走了片刻,忽聞一聲鼓響,隨后伴隨著沉悶,深遠(yuǎn)的鐘聲,聲聲回蕩,響徹整座觀瀾山,一板鼓一撞鐘,二板鼓二撞鐘,三板鼓三撞鐘,總計十二下,共三次三十六下,隨之戛然而止。

  鐘鼓聲止,蕭殊也來到了曉月禪房前,屋內(nèi)燭光仍明,一道身影獨(dú)坐其中,輕叩三下房門,屋內(nèi)人開口道“蕭施主請進(jìn)?!?p>  蕭殊推門而入,只見曉月正提筆而書,字走龍蛇,絲毫沒有被蕭殊所打擾,蕭殊沒有做聲,靜靜的看著曉月落下最后一筆,簡單四字行云流水,落筆如云煙,氣象渾穆,意境深遠(yuǎn)。

  “如是我聞?!笔捠廨p聲念道。

  “和尚的一點(diǎn)愛好,寫的不美,施主見笑了?!睍栽路畔鹿P說道。

  蕭殊不禁無言,如果這寫的還不算好,那自己豈不是根本不會寫字,不由說道“曉月師父這般謙遜,讓我等不懂書法之人如何自處?”

  曉月沒有接話,而是將紙拿開,重新鋪了一張紙?jiān)谧郎希面?zhèn)尺壓住頭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蕭殊有些無奈,自己雖然識字,但如果要讓自己寫的話,那估計好看不了,小時候最多和方堇鬧著玩的時候練過幾下子,和真正練過書法的人一比還差得遠(yuǎn)了。

  “字如其人,請?!睍栽潞蟪芬徊健?p>  蕭殊嘆了口氣,提起筆,許多年不曾寫字,突然拿筆還真有些不適應(yīng),靜靜思索了許久,直到筆尖的墨汁快要滴落到紙上時,蕭殊眉頭一展,眼中再不存半分情緒,唯有劍意彌散開來,落筆成字。

  偌大的一個劍字落在紙中央,其劍意幾乎要透紙而出,曉月看了片刻,初覺其字殺意沛然,劍氣沖霄,宛若萬千劍潮迎面而來,直要將這天地都撕碎,片刻之后又如潛龍?jiān)跍Y,盡斂銳氣,其勢深藏不發(fā),最終盡數(shù)散去,歸于一字之間。

  曉月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一個劍字,施主劍道已達(dá)返璞歸真之境,不過,和尚有句話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p>  蕭殊放下筆,轉(zhuǎn)頭道“但講無妨?!?p>  “字如其人,這個劍字便印證了施主的劍道,可卻也僅此而已了,施主的劍道,始于劍,也止于劍,和尚雖不修劍道,但世間萬法自是殊途同歸?!睍栽卤緸榉鸬雷趲煟逓椴⒉槐仁捠獾投嗌?,整個云寺,乃至岳州唯有他邁入天玄境,幾乎不老的容顏便是根基深厚的表現(xiàn),他的見識絕不比天璣子差,而這也正是蕭殊所欠缺的。

  蕭殊面色一變,曉月一語中的,這恰正是他正苦惱之事,是他的瓶頸所在,始于劍也止于劍,如何突破,前路又何在?

  “還請曉月師父指點(diǎn)?!笔捠猱吂М吘吹恼f道,他從來不會自持修為境界而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若有人能教他,莫說曉月這等佛道宗師,便是尋常人他一樣能敬其如師。

  “天下劍道萬千,各不相同,但入得天玄境的有幾人?更別談天人之境,白日飛升了,施主只持其一便能達(dá)此境界,實(shí)屬不易,但也僅止于此了?!睍栽履闷鹉歉眲ψ郑c(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

  蕭殊不言,只是靜靜聽著。

  “施主心中有劍,手中也有劍,自然容不下其他,可劍道絕非止于一劍而已,劍道之所以能以道稱之,便是因?yàn)槠浒萑f千,無窮無盡,若止于手中這一把劍,無異于抹了這個道字,只剩下了劍,道之玄妙非言語能表,和尚能說的也僅此而已?!睍栽抡f著心中所想,這是他對于道的理解,他雖然不懂劍道,但正如他說的,萬法殊途同歸,自有相通之處。

  “可若舍了這把劍,我又該如何證道?”蕭殊問道。

  “施主你說,為何此處會有一盞燈,是因果或是自然?”曉月指了指房內(nèi)唯一的一盞燭燈問道。

  蕭殊聞言恍然道“此處無燈,無你,亦無我?!?p>  “那施主可還要證道?”曉月面帶笑意的問道。

  “用什么證道?”蕭殊笑著反問。

  “用劍?!睍栽抡f道。

  “劍?我心中無劍,手中也無劍,無物可證,無道可證?!笔捠廨笭栆恍?,話音落,只見一道紅芒自天外飛來,穿過窗戶,徑直落在蕭殊面前。

  “施主妙慧,以劍入道,修得至上妙法,恭喜?!睍栽聫澤沓捠庑辛藗€禮。

  蕭殊輕輕握住紅葉,那萬千劍道照舊沖擊著他的心神,不過此刻蕭殊心中已然無劍,空洞一片,那些劍道不僅影響不了他,只要蕭殊想,還可以隨意施展,劍心再凝,但凡那一夜來過的劍,同一時刻都在鳴顫,雀躍不已。

  南城萬劍坪,數(shù)萬柄斷劍不住的震顫,以至于整座南城都能隱約感受到地面的震動,這里的每一把劍都曾被蕭殊拿起,無邊的劍意已然彌散至此。

  湘玥樓上,白衣女子一人獨(dú)自撫琴,琴聲忽止,她看著萬劍坪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這便是你說的忘我劍者嗎?”

  “誰啊,大半夜又不睡覺!”王半仙揉著亂糟糟的頭發(fā),一臉氣悶的踹開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整個屋子內(nèi),床,桌子,椅子都在震動,把他好好的美夢都給驚醒了。

  他掐指一算,卻不禁了然笑罵道“又是你這個小子,命還挺硬,真不讓人安生,毀我兩次美夢了,老道遲早得找你算賬?!?p>  心結(jié)解,劍道復(fù),但他仍未突破至天人境,不過也已非天玄之境了,此刻他比之曉月還要高了半個境界,至此蕭殊方能說上一句,劍道無漏,一性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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