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出,周遭的一切都呈現(xiàn)靜止?fàn)顟B(tài),善法一動不動,只是看著這一劍緩緩刺入自己的眉心,每一滴鮮血飛濺都清晰可見,難以言喻的的疼痛傳來,可他依舊無法動作,只是圓睜著血紅的眼眸,死死瞪著面前的蕭殊。
這一切在蕭殊和善法眼中發(fā)生的極為緩慢,而在一旁曉月眼中卻不過眨眼,就在紅葉抵住善法眉心的剎那,一團血氣爆散開來,粘稠的血霧讓眼前一切都變得朦朧。
蕭殊立刻收劍退開,單手捂住小叫花的口鼻,手中紅葉揮舞間劍罡連掃,將面前血霧打的支離破碎。
“劍域……你不是此界之人?不對,這一劍以盡你全力,你臨近飛升?”
血霧散去,面前的善法再不復(fù)人的模樣,整個頭都被蕭殊那一劍給點爆了,只余下一張嘴還在說話,一只眼睛連著血管掛在耳邊,整個頭顱中央出現(xiàn)一個偌大的血洞,還在潺潺的往外冒著血,可就算如此,他依舊穩(wěn)穩(wěn)的站著,仿佛這一劍根本沒有傷到他一般。
“你是哪里的妖魔?為何要來此?”即便曉月這等見多識廣的佛門宗師,見到面前這一幕也是心驚不已,這種傷都不死,已然不可能是在人的范疇之內(nèi)了,如此行事,絕非仙佛,只有可能是不知哪來的妖魔作祟。
“妖魔?當(dāng)真愚昧無知,也是,區(qū)區(qū)凡塵之人,哪知大千洪荒,但就你所言,以妖魔概之,若來的是他,只怕又得加上一劫不可?!鄙品ㄉ焓址鬟^眉心血洞,鮮血逐漸匯在一處,不到片刻,竟是恢復(fù)如初。
“你不是此界之人?”蕭殊不動聲色的又朝后退了幾步,方才這一劍的的確確傷到了他,只可惜這人的境界遠超自己,傷的了卻殺不得,不過既然天不落劫,那么他也沒有超過那個界限,至多在天人境。
“往前再推千年,我也曾是凡塵中人,現(xiàn)如今回頭看,呵,靈元稀薄,天道所限,不折不扣的鬼地方罷了?!鄙品◤堥_五指朝著虛空一引,點點星靈微光宛如螢火蟲一般,匯聚在他掌心,越聚越多,逐漸由微光變作耀眼的星光。
“我想你應(yīng)該最有體會才是,日精月華不足,天地靈元稀薄,加之天道對臨界者的限制,對于一個修者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數(shù)十年,乃至老死都不得超脫。”善法歪著頭朝蕭殊一笑,一把將手中越聚越多的光球捏的粉碎,點點靈光消散一空。
“為何要殺這些無辜之人?”曉月怒喝道,他可不管面前這人是不是妖魔,自己對付不對付得了,要是連自己這個佛門首座都跑了,還有誰會站出來?
“無辜?他們一點也不無辜,他們可是為了你口中的妖魔,也就是我提供了不少血氣呢,他們心里一點也不怪我,你看我讓他們吃的多飽,這些無能的佛能做到嗎?我可以滿足他們,他們不過是在報答我而已?!鄙品ㄖ噶酥笗栽律砗?,那些活尸下意識的沒有靠近三人,漫無目的的啃食著地上那些斷了手腳的活尸,咀嚼的聲音不絕于耳,沒有了疼痛感的活尸,就這么互相啃食著彼此,肚子越撐越大,甚至一些活尸邊吃邊從已經(jīng)撐破的肚子里掉出骨肉來。
曉月見此慘狀不由得閉目誦經(jīng),這些人何其無辜,為何淪落至此,一家人互相餐食,仿若地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此極樂,不知佛祖看到了,可會欣慰一二?”善法雙掌合十,朝著地上那碎了一地的佛像彎身一拜。
“你這妖魔!善法何在?”曉月強忍著一腔怒意,手中念珠越轉(zhuǎn)越快。
“你是說他?可惜啊,相比這些虛無的佛,他更愿意相信我,我讓他好好的去睡一覺,大概也不會醒了?!鄙品o奈的攤了攤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你這妖魔!”
“首座善慧,這些虛無的佛能給人什么?貪嗔癡本是人性,可佛道偏偏要否定它,要我說這才是邪魔歪道,逆天行事,罔顧倫常?!鄙品ㄌ袅颂裘济χf道。
曉月目光逐漸轉(zhuǎn)冷,緊了緊手中的長棍道“我曾經(jīng)也想不通,為什么世上一定要有正邪之分,既然菩薩能普渡六道,為何還非要金剛怒目,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有些時候,不是佛不渡,而是渡不了。”
“渡不了?哈哈,你這話可千萬別對著菩薩說,他們會覺得你也是邪魔,你真當(dāng)我愿意來此嗎?此界限制了我太多,難受得緊,只可惜后面花了大手段非把我送過來,也不知汪越這老不死為什么非要挑這么個地方,來來回回找了個遍才找到他?!鄙品ㄒ稽c也不在意曉月對他的殺意,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緣由。
這話曉月聽不明白,可蕭殊心中卻掀起了狂濤駭浪,不過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的道“你自管去尋那什么汪越,何必為難我們?”
“來都來了,若不好好玩一玩,豈非掃興,況且他汪越走得了嗎?你可是差點毀了這具肉身,傷了我的神魂,就這么放過你,我彌羅還怎么有臉回鬼道淵?”彌羅咧嘴一笑,森森白牙泛著冷光,讓人心寒。
彌羅身形忽然消失在了兩人面前,蕭殊反應(yīng)已經(jīng)是極快,一絲絲細微的空氣流動都逃不過他的感覺,但即便如此依舊只來得及抬劍,蒼白的手一掌打在紅葉劍上,難以抵擋的力道直接讓紅葉撞在了蕭殊胸口,將其整個人都打飛了出去。
蕭殊一時間被打的氣血翻騰,胸口郁結(jié)不已,但他此刻無暇顧及這些,看著那被拋飛出去的小叫花,將手中紅葉劍一拋,穩(wěn)穩(wěn)的將其接了下來,不過自己卻狠狠的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一時間煙塵四散,足要三人合抱的石柱折腰而斷。
“蕭施主!”曉月驚呼一聲,縱身來到大殿前,拂袖散去煙塵,眼前蕭殊全然變了模樣,淡紅色劍罡環(huán)繞周身,那柱子竟是被他自發(fā)的劍罡所震碎的,超越了天玄境的劍者,此刻蕭殊的劍道和當(dāng)初已然是云泥之別,可其中所隔的卻僅僅是一個念頭的變化,正如同三玄境之間的差距,已經(jīng)不再是招式和內(nèi)元深厚所決定的了,更多的是意境上的差距。
彌羅低頭看著手掌中一道焦黑的劍痕,散發(fā)天道雷罰的氣息,鮮血在周遭盤旋不敢靠近,短時間內(nèi)根本無法愈合,他不由訝異道“這劍竟歷過雷劫,方才那一劍為何不顯?莫非還能自行護主不成?”
蕭殊手一招,紅葉劍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小叫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連番的打斗已經(jīng)把他吵醒了,面前蕭殊披頭散發(fā),身上都是碎石煙塵,衣服臟的不行,不過他還從未見過蕭殊這種眼神,平時若只是一潭寒水,那此刻就如同空無一物的深淵。
“蕭要飯的你……你怎么了?”小叫花不禁有些害怕的問道。
“曉月師父,你帶他一道去后山吧。”蕭殊將小叫花從地上拽起來,轉(zhuǎn)而對曉月說道。
“蕭施主你……”蕭殊雖然沒有明說,但曉月也是心知肚明自己留下幫不上忙,況且后山情況不明,諸多弟子生死未卜,他早就過了強爭一時意氣的年齡了。
“我不走!蕭要飯的你要干嘛?”小叫花瞪大了眼睛望著蕭殊,倔強的小臉上雖然寫滿了害怕,可仍是沒有一丁點的動搖。
“當(dāng)初來云寺前我說了什么,萬事聽我的,男子漢大丈夫還出爾反爾不成?”蕭殊皺著眉頭說道,隨即語又氣柔和了起來“跟曉月師父去后山,我隨后就來。”
“我不要!你還沒帶我去見神仙!”小叫花極力想要掙脫曉月的手,蕭殊對他來說就如同家人一般,這種告別的語氣算是怎么回事,可隨即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了。
曉月一把背起小叫花,朝蕭殊點了點頭,足下輕點,立刻朝后山而去。
“是啊,我還要帶你去見神仙呢,怎么可能死在這?”蕭殊輕笑道,彎下身子撿起紅葉劍。
“我讓你們走了嗎?”
彌羅冷笑道,身形再一次消失,原地只余下凹陷的深坑,可這一次他還沒來得及接近曉月,一道長達百丈的劍罡宛如實質(zhì)一般,凌空斬過,生生把他攔了下來,這個肉身到底不是無堅不摧,之前那一劍就已經(jīng)消耗了他不少精力來修補,這一次彌羅不敢再托大了。
“我讓你追了嗎?”蕭殊劍意攀升至極點,就連他腳下地面都在不斷的出現(xiàn)劍痕,周遭的大殿,佛塔似乎都在隱隱搖晃,一道道裂痕浮現(xiàn)。
“你真以為攔得住我?”彌羅站在原地嗤笑道,他看得出來蕭殊此時的境界已經(jīng)快要達到臨界點,卻也僅此而已了,一道道凌烈的劍風(fēng)絲毫吹不動他的衣衫。
“劍之道,不在劍而在心,一性通明則劍道歸真,我蕭殊前十年只知出劍殺,收劍斂,卻不知為何而殺,為何而斂,自以為劍道圓滿,實則差了不止萬里,便如張真人雖創(chuàng)天地人三劍,可最終所歸為仁,那我蕭殊劍道所歸又為何?”蕭殊并沒有立刻動手,反倒是像和朋友聊天一樣的自說自話。
“為何?”彌羅并不氣惱,笑吟吟的看著蕭殊。
“守?!?p> 話畢,劍起云開一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