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真尋道:“這也算不得聰明,只不過是活得久了,許多事不言自明罷了?!闭f完,轉(zhuǎn)身離開了。
婦人笑著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接著便倏地不見了。
一連三天,霽初每日清晨起來,都會有一杯同樣的梅酒放在她的桌上。
然后,她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妙的規(guī)律——雪在午后停,竹林亦如春日,在午夜又會下起來,冬日便即刻呈現(xiàn);婦人在午后會不知去向,在午夜又會回來。
還有,羽翼和魔尾已經(jīng)可以隱、展自如了。
大將軍府的梅園,在整個封城都非常出名。
來自各地的名種均有移株,這個時節(jié),正是寒梅斗艷的時候,滿園寒烈的梅花,或淡或深的粉色暗香浮動,方圓幾里之外都能隱隱聞到花香。
一位如梅一樣美麗的少女正朝梅園蓮步姍姍地走去,她身上穿的是質(zhì)料極高貴的絳紫色百褶裙,身后披著淡粉色的兔毛披風。
烏黑的秀發(fā)綰著清純的發(fā)髻,滿頭珠翠襯得她頭發(fā)更黑,皮膚更白。
她環(huán)配叮當?shù)刈叩桨T前,“吱嘎”一聲推門而入,見到夜空正負手而立站在一株梅樹前發(fā)呆,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腳步。
夜空今日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衫,站在萬梅叢中,與那粉色交織成一幅綺麗的圖畫。他的發(fā)絲高高束起,雪白的飄帶隨著他的青絲垂在腦后。
這絕世的風姿,讓少女心潮悸動,還未走近,臉頰便不自然地升高了溫度。
“夜空,你在想什么?”
少女的聲音傳至夜空的耳中,他似是愣了一下,這一愣讓他的背影陡然變得蕭索孤單,在他的背后都幾乎能感到他的愁容。
他緩緩回過頭來,少女看到的卻是一張斂著懶散微笑的臉,充滿陽光與明朗,剛剛他背影落寞凄涼的感覺又仿佛變成了錯覺。
他的唇角悠揚一展,風流自成,緩聲道:“我在想,都快到傍晚了,公主你今天怎么還沒有來?!?p> 萬俟凝嚀嚶一聲撲到他懷里,紅著臉說道:“我這么多日子每天來,每天來,你是不是都開始煩我了?”
夜空輕輕環(huán)著她,一只手撫摸她的發(fā)絲,落在她后背的那只手上胡亂地纏著幾圈白紗布,對她說:“也并不是許多日子,你一共才來過五日。”
她的頭埋在他的懷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卻已經(jīng)沉醉在他的聲音里,說道:“都五天了,已經(jīng)很久了,你煩我了嗎?”
夜空道:“如果五天我便煩你,那你嫁給我之后的日子,豈不是會把我煩死?你是公主,我又不能退貨。”
“誒呀,你好壞?。 比f俟凝將他抱得更緊,柔聲道,“你知道我不會用公主的身份壓你,你如果放不下七妹,我也不會……”
“沒有放不下,我和她也只是主仆的情分。”
雖然被夜空截住了話,但她的心卻像是春花般綻放,簡直是陷入了甜蜜的深淵:“那你有想念她嗎?”
“稍微有一點吧?!?p> “你倒是坦白,我還以為你會在我面前說不想。”
“坦白一點不好嗎?”
“當然好了,我喜歡你坦白?!比f俟凝抬頭望著他,他的笑容依舊能把人迷昏,“畢竟主仆一場,她都對你不聞不問,你不怪她嗎?”
夜空那雙黑玉一般的眼微微抬了抬,纖長的睫毛清冷地波動了一下,道:“她大概也有更為要緊的事要辦吧。我在這有吃有睡,還有這么美的公主每日來陪伴,也不大會怪她了?!?p> “那你有開始喜歡我了嗎?”
夜空低頭對她笑了笑,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順手摘了一朵梅花,戴在她的發(fā)間。
“咿你的手怎么還沒好???”萬俟凝看到他摘梅花的那只手纏著白紗布,握著他的手腕置于眼前,“都好多天了吧?”
他輕微地咳嗽了兩聲,將手腕抽回來,尷尬地笑道:“好得差不多了?!?p> 萬俟凝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面色也看起來憔悴蒼白,心疼地說道:“找御醫(yī)了嗎?”
“是誰病了要找御醫(yī)?”
門口傳來辰爵的聲音,萬俟凝連忙放開夜空的手,紅著臉退后了兩步。
一番見禮,萬俟凝抬頭見辰爵穿著一身純黑色基底,白色祥云暗紋的朝服,玉冠束發(fā),雍容華貴,英姿勃發(fā)。但臉色卻不見得有多么好,有一種滄桑之感,想必是七妹失蹤讓他費了不少心神。
她自不會把這種事拿出來說,于是便高舉夜空的手腕,在辰爵面前晃了晃,故作嗔怪地說道:“大將軍府是這么缺少奴婢么?還要夜空公子親自去熬粥,摔破了碗,把手割傷好多天都沒好。如果實在騰不出人手,我從宮里調(diào)些過來?!?p> 辰爵看了看,微微一笑,將纏著夜空手掌的紗布揭了下來。夜空神情自若地斂著笑容,看辰爵端詳著他受了傷的手掌。
辰爵道:“倒像是被銳器割傷的?!?p> 萬俟凝搶先道:“他半夜腹空,卻找不到吃的,只好自己煮粥?!?p> “哦?!背骄舻貞艘宦?,將那塊白紗布扔掉,走到長亭的石桌前,淺笑道,“這幾天封城的雪下得很有規(guī)律,梅園的這兩個丫頭睡得也很有規(guī)律,怎么夜空公子的作息反而這么沒有規(guī)律呢?”
這時,兩位梅妖默默地走了進來,端來暖爐和酒壇放在桌上,隨后又陸陸續(xù)續(xù)上了幾道精致的小菜。
夜空笑道:“大將軍是見我受傷了,來犒勞我么?”
辰爵坐在石凳上沒有看他,勾著似笑非笑的唇角。從華貴重衣的寬袖中露出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動作流暢地將壇子中的酒緩緩倒入酒壺之中,然后將其置于暖爐上文煮。接著,又將三支酒盅用滾水燙溫,分別放在他一左一右的位置上。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利落干凈,優(yōu)美嫻雅,待二人回過神來,忽見圓圓的一張桌,主次的位置已經(jīng)被辰爵在不知不覺中分了出來。
辰爵輕輕拍了拍他右手邊的位置,對夜空道:“我來找你賞雪?!?p> 夜空閑散地笑了笑,坐在辰爵示意的位置上,萬俟凝也在辰爵的左邊落了座。
夜空道:“大將軍國事繁忙,今日怎么有這等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