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葉秋今晚第二次說到“離婚”這個詞,想起葉秋之前所說的,在他還小的時候便也對他的母親提出過離婚的建議,但是許蓮并沒有同意,黃春滿也不由得有些遲疑,道:“你媽會同意嗎?”
葉秋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很明顯,她要是真想離婚,也不會一直拖到現(xiàn)在了?!?p> 黃春滿想了想,又道:“她以前不同意,是因為顧慮到你和你姐還小,她不希望影響到你們,不過現(xiàn)在你們都長大了,這種顧慮應(yīng)該不存在了。”
葉秋看向黃春滿,微微一笑,道:“你也覺得他們應(yīng)該離婚?”
黃春滿想也不想便點頭道:“肯定支持,既然過不下去了,為什么還要繼續(xù)過下去?”
葉秋搖頭道:“離婚這種思想在農(nóng)村太過于驚世駭俗了,不管里面有什么樣的原因,都不會為人所接受,而且農(nóng)村地方就那么大,說什么話的人都有,也算是人言可畏,坦白說,就算是我這一代的人,說起離婚雖然不至于完全無法接受,但多少還是有些排斥的,更不要說那些上一輩的人?!?p> 當(dāng)代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是很快,但是一些觀念的轉(zhuǎn)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甚至有一些觀念依然還是根深蒂固,不可動搖,對于葉秋來說,老家那邊發(fā)生的事情若是能夠用老家那邊的方式解決,他也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多少對一些農(nóng)村的觀念有些了解,黃春滿認(rèn)真想了想,才道:“現(xiàn)在主要的問題還在你爸身上。”
葉秋點頭,卻又搖頭道:“在人的根性上,想改變一個人其實不難,但要改變一個人的本性,我已經(jīng)完全沒有辦法?!?p> “的確,這要很長時間,要是從很早以前就勸他……”
“我一有機會就說他,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的話要是有用,也不會還鬧出這種事情來,他那性子可倔得很,可惜用錯了地方,吃下大虧可以讓他長點兒教訓(xùn),但是時間一長,當(dāng)初吃過什么苦頭都忘了,該怎么渾還是怎么渾,我也完全沒有辦法,現(xiàn)在還怎么甩都甩不掉?!?p> 看著葉秋直搖頭,黃春滿像是想到了什么,猶豫了一下才道:“你爸這樣子不行,我跟你說,我就有一個親戚,是我爸的親弟弟,我也得叫他一聲叔,他跟你爸簡直就是一個德行?!?p> 葉秋看向黃春滿,靜等他說下去,隱隱的葉秋心里有某種期盼,現(xiàn)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任何有可能的救命稻草,既然黃春滿說他的叔叔跟葉紹豐有相似之處,那是不是也可以從他要說的事里找到解決的辦法呢?
“我叔也是一個人渣,他不上班也不找工作,就是眼高手低想要做大生意,可是生意都完全不會做,那時候他每個月都會找所有親戚借錢,自然也包括了我爸,可是借的錢他從來不還,每次用完了繼續(xù)來借,沒兩三次,其他親戚都不借給他了,只有我爸念著關(guān)系每個月都會借給他一些,所以他就每個月都來?!?p> 幾乎不用說,葉秋便已經(jīng)知道那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黃春滿說的不錯,兩個人的相似度極高,或許人的劣性在本質(zhì)上都是一樣的吧。
“這一借就又給借了大半年,他生意沒什么起色,一直虧本,還是不找工作,總覺得自己能夠掙大錢,所以每個月還是來找我爸借錢,那段時間里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過,我爸看著實在不行了,所以就問他有沒有什么打算,他還是想做生意,我爸就讓他先去找份工作,他也不聽,我爸最后狠下心不借給他錢了,你猜他怎么著?”
幾乎不用猜,葉秋已經(jīng)想到了接下來的結(jié)局,道:“他翻臉了?”
黃春滿點頭,說到這事他也挺氣的,道:“還不只是翻臉,他罵我爸無情無義,我爸要是無情無義,能借給他錢這么久?那些錢壓根兒就沒指望他能還!不只這樣,他還到外面逢人就說,我爸對他怎樣怎樣不好,兄弟一場一點兒情面也不講,完全就是狼心狗肺什么的,簡直把我爸說得一無是處,好像沒有借給他錢就是天大的錯事一樣,真是氣死人了。”
酒都已經(jīng)喝完了,葉秋覺得自己還沒有喝夠,不過現(xiàn)在這么晚,也沒有地方買酒了,他就著樓梯臺階一躺,看著外面蒼茫的夜色,喃喃道:“人啊,就是這樣?!?p> 黃春滿點頭道:“從那次之后,我們家就再也不跟他來往了,那種人現(xiàn)在怎么樣,我們也不關(guān)心了,因為那一次我爸的心真的是被傷到了,沒想到自己盡心盡力幫了自己兄弟,結(jié)果一個好的沒落,反而是招了一身恨,惹上一身惺。”
這種人,就應(yīng)該不管他,任由他去自生自滅,有些人不能幫,一旦幫了就跟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了,因為那種人不知感恩,得到了恩惠多了,就會覺得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了,而一旦施恩的人不再,便會反過來怨恨對方。
葉秋突然覺得,他的姨母沒有答應(yīng)幫葉紹豐這一點,真的是做對了,因為再這樣下去,只會沒完沒了,天知道這樣一個人以后還會捅出來多大的簍子。
但是,沒有人幫忙,地又不能就這么賣出去,這個簍子現(xiàn)在要怎么整?
葉秋一夜無眠。
第二天中午,葉秋正準(zhǔn)備好好睡一覺補補眠,許蓮便打來了電話,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干嘛?
葉秋走到走廊上,按了接聽。
“小秋,你吃飯了沒?”
葉秋輕輕“嗯”了一聲。
“你是不是有給你姨打過電話了?”
看來昨晚許荷跟他通過電話后,有找時間打電話給許蓮了,終究許荷還是關(guān)心,所以找許蓮了解情況,葉秋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把所有事情都跟姨說了沒有?”
許蓮“嗯”了一聲,然后道:“你姨聽了也沒說什么,很多事情她還不知道,我都跟她說了,她聽了也只是沉默,然后才說知道了?!?p> 葉秋想了想,又道:“你有將那協(xié)議的事情跟姨說了嗎?”
“說了?!?p> “那姨跟你怎么說?”葉秋還真希望,許荷的話能夠讓許蓮真正明白,她簽下的是一張什么樣的協(xié)議。
“我哪知道她說什么,你們都沒有看到那張協(xié)議,跟你們說也說不清楚,反正我當(dāng)初簽協(xié)議就說得很清楚,那地只是用來借錢的,不管這錢能不能還得上,反正這地都還是我的!”
我的親娘啊,你說這話要是管用,那還用得著簽個屁的協(xié)議啊,人家直接把錢給你了好不好?。?p> 葉秋無力地趴在擋墻扶手上,捏捏眉心,也不跟許蓮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下去了,他現(xiàn)在很累,不想再做無用功,直接打斷道:“除了地的事情,姨還說什么了?”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讓我好好跟你聊聊?!?p> “還有什么好聊的?除非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沒有讓我知道?!?p> “……你差不多都知道了,其他的事情……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了。”
葉秋所知道的,都是在他們的一再隱瞞下,直到現(xiàn)在瞞不下去了才得知的,炸了他一個七葷八素的,在大事件的后面肯定還有小事件沒有浮出水面,葉秋耷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許蓮的聲音猶猶豫豫,再響了起來:“小秋,你姨她是不是還有跟你說什么?”
葉秋冷冷一笑,道:“你不會還想讓姨幫忙出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