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估計沒戲，回頭是岸

　　　　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歷史課。

　　歷史老師高琦年過半百，身量細(xì)長，骨瘦如柴。他頭發(fā)有點稀疏，平時話很少，因為對課本倒背如流上課從來不帶書，雙手背后就來了，總是面無表情昂著下巴授課，只有課堂上特別喧囂的時候，他才會突兀停下，用微微深陷的眼睛盯著始作俑者，直到課堂上變得落針可聞。

　　私底下，有男生管他叫“木乃伊?！?p>　　甄明珠每次聽見他節(jié)奏平緩的聲音便昏昏欲睡，她一手翻開課本，一手托腮，打盹的間隙感覺到課桌里手機在震動，嗡嗡聲淹沒在教室里其他人竊竊私語中，她揉著額頭拿出來一看，秦遠(yuǎn)問她：“中午吃什么？”

　　她沒回復(fù)，回頭找人。

　　入學(xué)不久，班主任還沒調(diào)座位，他們是進(jìn)教室第一天隨便坐的，本來幾個人都在一起，奈何他們四個湊一起實在名聲響亮，沒幾天便被馬平川強勢分開，她在一組第三排，李成功在四組第四排，秦遠(yuǎn)和徐夢澤個子高，分別在二組和三組最后排靠過道位置上。

　　宋湘湘是開學(xué)后才和她混熟的。

　　甄明珠觸及秦遠(yuǎn)的笑意，收回目光，將手機給宋湘湘看。她對吃飯沒什么講究，很隨便。宋湘湘一手捂著肚子，用一副生不如死的聲音說：“我不吃了，回宿舍睡一覺，你們?nèi)グ??！?p>　　安城一中有一部分走讀生，不過更多的是因為各種原因住宿的，宋湘湘和甄明珠也都隨大流交了住宿費，偶爾懶得回家會在宿舍里窩一覺。

　　甄明珠曉得她有痛經(jīng)的毛病，收回手機說：“那我一會幫你帶飯回去?！?p>　　“瓦罐煨湯，排骨黃豆的，小菜不要蘿卜?！?p>　　“行?！闭缑髦閼?yīng)一聲正要回短信，看見秦遠(yuǎn)又發(fā)來一條，“二胖說去川渝人家，他請客，感謝一下岳靈珊無私幫助?！?p>　　“哈?！闭缑髦榛貜?fù)，“他問過人家意見了？”

　　岳靈珊那姑娘認(rèn)真勤勉，而且她和班上有些悶騷的女生不一樣，屬于那種明顯一心向?qū)W的好女生，和她們不一路。

　　秦遠(yuǎn)：“誰曉得，下課就知道了，反正他請客。”

　　“那下課了說?！?p>　　她收了手機，下意識看了一眼岳靈珊。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那姑娘一個背影，她沒穿那件惹來全班側(cè)目的補丁襯衫，換上了嶄新的春秋長款校服，深藍(lán)領(lǐng)子，后背上方一片雪白，馬尾掃在那上面，明亮光線下色澤有點黃，看上去缺營養(yǎng)，還沒扎端正。

　　甄明珠忍著想讓她將馬尾綁好的沖動，收回視線重新趴在了桌上。

　　不期然地，想起了程硯寧。

　　腦海里秦遠(yuǎn)一句話閃過，她踢踢前面男生的凳子，小聲問：“余明安，你有咱們學(xué)校?？矗俊?p>　　余明安也是好學(xué)生，和她還挺有緣，眼下已經(jīng)同班第三年了，性格很好，聽見她問話便微微側(cè)頭，應(yīng)了聲“你等等?！彪S后，他低頭在抽屜里翻找半天，將校刊遞給她。

　　“謝啦?！闭缑髦橥犷^，給了他一個超大的笑臉。

　　余明安的同桌叫史曉慧，是班上的副班長，蹙眉看她一眼，提醒說：“上課別講話?！?p>　　甄明珠一愣：“你管我——”

　　歷史老師都不管，課堂上別說講話了，偷偷嗑瓜子打牌的都有，這人偏偏針對她？擱以往甄明珠懶得理她，可前幾天得知這人對秦遠(yuǎn)有意思，她便有點被殃及的情緒了。

　　史曉慧被噎得臉色不悅，最終沒說什么。

　　甄明珠哼笑一聲翻開了?？?。

　　邊上，宋湘湘咬著發(fā)白的嘴唇湊過來看一眼，果不其然看見男生清雋俊秀的臉，樂得問：“哈，真要追啊，這可是程硯寧。”

　　“程硯寧怎么了？”

　　“不是我說昂，估計你沒戲?！?p>　　這話甄明珠就不樂意聽了，蹙起秀氣的眉，瞪眼：“特么地能不能別漲別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fēng)?。　?p>　　宋湘湘語重心長：“喜歡他的女生能從校門口排到籃球場，環(huán)肥燕瘦哪一款沒有？沒聽說他和誰好過。況且人家今年高三，你還是別禍害祖國的棟梁了，回頭是岸吧。”

　　甄明珠抬腳直接踢過去。

　　宋湘湘撲哧一笑，忍著肚子疼說：“真想談，和秦遠(yuǎn)唄?！?p>　　甄明珠納悶地白她一眼：“關(guān)他什么事，我們可是鐵打的哥們，你別胡攛掇了，他知道了多尷尬?！?p>　　宋湘湘笑笑，沒說話。

　　甄明珠沒心沒肺，她可不瞎。

　　秦遠(yuǎn)那家室、相貌，追他的女生同樣一大把，不比程硯寧少。青春期嘛，女生很容易被這種高挑帥氣還帶著點痞的壞學(xué)生吸引，昨天她還見到高二某班花截住秦遠(yuǎn)說話呢。

　　可秦遠(yuǎn)只跟甄明珠玩，被呼來喝去還一臉縱容，一中誰不知道？

　　不過，這層窗戶紙秦遠(yuǎn)沒捅破，其他人自然不敢替他做主，因而宋湘湘點到為止，并未多言。

　　甄明珠將校刊收進(jìn)自己抽屜，突然問：“大波你談過嗎？”

　　宋湘湘啊一聲，側(cè)頭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兒，想了想，輕輕嗯了一聲：“算談過吧?！?p>　　“什么叫算談過？”

　　“關(guān)系沒挑明，畢業(yè)了?！?p>　　“然后呢？”

　　“沒然后了呀。”宋湘湘趴在桌上，語調(diào)里含著一絲罕見的惆悵，“后來我再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