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不少小區(qū)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造的,周圍配套設(shè)施簡陋外,格局也趨于老套,所以大抵都被用作出租。鐘岳每天來回鄉(xiāng)里和縣城也懶得折騰,便在一處小區(qū)內(nèi)租了房子。
街燈亮了起來,鐘岳買了點鹵味和啤酒,準(zhǔn)備放松一下。在老墨廠學(xué)習(xí)了一個多月了,終于是初窺門徑了。有些東西,表面看上去很簡單,實際操作又是另一碼事。就像是取油墨,燒著的鐵鍋上覆著銅盤,取墨的時候手必須是穩(wěn)當(dāng)一氣呵成,稍有不流利地操作,這附著在上面的油墨就會落入鐵鍋之中。
“小岳回來啦?”
小區(qū)里還有不是老人住著,都是閑來無事,大晚上的坐在小區(qū)里乘涼。
鐘岳之前還不熟,不過進進出出的,也就和這些愛八卦的大爺大媽熟識了。
“是啊。”
大媽拿著蒲扇呵呵笑著,“吃挺好啊?!?p> 鐘岳訕訕一笑,“買了點鹵味?!闭f著便上樓了。
打開門,屋子里散落著不少宣紙。學(xué)制墨歸學(xué),鐘岳可沒望了正事,每天回來,即便是肩膀再酸,都要提筆練書。
掠筆跟橫鱗豎勒鐘岳已經(jīng)掌握了初步的意蘊。
書法之道,很多筆法已然缺失。后世之人之所以難有一人可以比肩晉唐書家,便是在用筆之上,沒有了傳承,只能靠模仿感悟,每個時代的佼佼者,也不過一兩人耳。而這所謂的一二人,也不過是排在晉唐書法家之后,難有石破天驚之人。
鐘岳得來的神人九勢,他相信,只要筆法大成,那么他將是這個時代的引領(lǐng)者,甚至將是中國書法的里程碑!
老彩電是房東留下的,年代久了,有些失去了色彩,鐘岳吃了點鹵味,茶幾上放著幾罐啤酒,如果有人進來,準(zhǔn)以為這是一個畢業(yè)找不到工作,窮困潦倒的失業(yè)青年。
自從有一次和墨廠的師父們喝了幾瓶酒,回家臨摹的時候靈感泉涌,寫出來的作品居然有所長進之后,鐘岳就喜歡上了這種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來感悟書法之道。
一罐啤酒伴著鹵味下肚,人倒是非常清醒。
叮咚。
屋外有人按門鈴。
鐘岳一愣,這會兒會有誰過來?他想了想,老墨廠的工友都不可能過來,周大光的話,應(yīng)該會和他打個電話,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會有誰過來??赡苁欠繓|大媽過來收房租吧。
不對啊,水電房租上星期剛剛付過。
鐘岳開了門,見到兩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了門口。
“你們找誰?”
一旁有些瘦弱、文質(zhì)彬彬的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鏡,“請問您是鐘岳鐘先生嗎?”
“恩?!?p> “哦,這位是我們董事長,顧天昊顧先生。”
鐘岳一愣,“顧先生?哪個公司的?”
留著絡(luò)腮胡,長得有些像貝克漢姆的顧天昊望了望里邊有些雜亂的房子,眉頭一皺,“盛世房地產(chǎn)集團?!?p> 鐘岳想要關(guān)門,“謝謝,我不買房?!?p> 手擋住了即將要關(guān)上的門,顧天昊微笑道:“聊聊?”
“抱歉,我不認識顧先生您?!?p> “那顧秦呢?總認識吧?!?p> 鐘岳將門拉開來,笑道:“顧秦并不在我家?!?p> “我知道,我過來是想找你談一談的。”
“那二位請進來坐吧。臨時租的房子,沒怎么收拾,講究一下吧?!?p> 顧天昊走到房子里,看著滿地散落的宣紙,一旁茶幾上的鹵味啤酒,以及電視機里傳出來有些失真的聲音,眉頭一皺,怎么可以有這么邋遢的人?
他哪里曉得,最近鐘岳白天學(xué)習(xí)煉墨,晚上買醉練筆法,已經(jīng)是一天當(dāng)做兩天用了,哪有功夫打掃房間。
顧天昊坐在沙發(fā)上,雙手靠在膝蓋上,“不用麻煩倒水了,你也坐吧,我說幾句話就走了?!?p> 鐘岳一愣,這里本來就沒什么多余的茶杯,他還想說不介意的話,就不倒茶了。
這樣正好。
“您說,我聽著。”
“顧秦之前是不是來找過你?”
鐘岳問道:“您指的是哪一次?”
顧天昊深吸一口氣,這意思是有很多次?
“你們一起去Y家買衣服?!?p> “恩,是去過?!?p> 顧天昊說道:“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花女人的錢給自己買衣服,小鐘啊,你覺得好意思嗎?”
“叔叔,我想您是誤會了。那筆錢是我自己給的,一共三萬四?!?p> “不可能,我的卡上當(dāng)日刷走了三萬四,小鐘,撒謊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有的作為,刷了就刷了,就算吃軟飯,也要光明正大的,藏著掖著算怎么回事?”
鐘岳笑道:“結(jié)賬是顧秦刷的卡,可事后,她就將這筆錢拿走了?!?p> 顧天昊皺眉,“真的?”
“不信您可以問問她?!?p> 顧天昊瞥了眼一旁的小張,又說道:“那青少年宮的學(xué)員卡呢?”
“這個是她給我的,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效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偶爾用來去自習(xí)室練練書法,如果您一定要算清楚賬,幾百塊錢,我還是付得起的?!辩娫篮苡卸Y貌地回答道。他算是看明白了,這顧天昊一定是以為自己拐騙顧秦,拿他的錢揮霍。
顧天昊眉頭一皺,沉默了片刻,笑道:“那看來是一場誤會,小鐘啊,叔叔不是這個意思。”
“那您是幾個意思?”
“……”
顧天昊聞到桌子上的鹵味,眼睛盯著一側(cè)宣紙上的墨跡,“我想我的意思你應(yīng)該明白的。”
“什么?”
“你,和顧秦是兩種人。你們終究不可能走到一起,所以別讓叔叔為難?!?p> 鐘岳一點也不意外,“叔叔,我想您是誤會了。我和顧秦,并不熟。”
不熟?
不熟會給你買衣服?不熟會替你辦理學(xué)員卡?不熟整天都找你玩?
顧天昊看著鐘岳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得手癢,“那樣子最好不過了。你這樣的條件,根本不配和我們家顧秦有任何來往,所以請你離她遠一點?!?p> “您說的是?!辩娫榔鹕?,準(zhǔn)備下逐客令了。
“請您也離我遠一點?!?p> “你!”一旁的張助理看著鐘岳這副樣子,多少人恨不得巴結(jié)他們董事長,希望能得到盛天集團的一份工作,這個年輕小伙子,居然這么不識抬舉。
“小張,我們走。”
“走好,不送。”
顧天昊看著鐘岳這副老神自在的模樣,“希望你記住今天所說的承諾?!?p> “是的,請你們離我遠一點?!?p> 房門關(guān)上了,鐘岳回到茶幾旁喝著啤酒。
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