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去二門之前,還繞去上房春熙堂了一趟。她娘胡大娘是春熙堂的針線管事,將軍和夫人的衣物鞋襪,多數(shù)就由堂內(nèi)的針線娘子們來完成,有時候還要為大小姐和兩位少爺做做活兒。針線活是個耗眼睛的活計,好在胡大娘一般只要管著下面的人手,親自動手的時候已經(jīng)很少了。
春熙堂門口的婆子是認識青蓮的,一見青蓮就笑著讓她進去,并囑咐她輕些,夫人近來心情煩悶,見了她母親就從小角門出去。青蓮謝過后,一溜煙的就到了東廂里第一間,春熙堂的針線房就設(shè)在這里。門正敞開著,針線房里靜悄悄的,人人都低著頭做手里的活,一派忙碌的景象。
“娘,女兒來看你了?!鼻嗌忂呑哌呎f,胡大娘也看到了小女兒,她放下手中的針,拿過一旁的素布輕輕的蓋上,這才揉揉太陽穴,想要站起來。青蓮連忙上前幾步,把胡大娘重新按坐在胡凳上,又握起拳頭在她肩膀上輕輕的敲擊,胡大娘也就順勢坐著不動了。
針線房里的娘子們抬頭看到,紛紛夸獎?wù)f:“大娘你這小女兒孝順又懂事,又是二小姐的貼身侍女,將來怕是要享女兒的福!”把胡大娘哄的笑嘻嘻。胡大娘囑咐大家繼續(xù)干活,自己和女兒去耳房里說一會話。
“是二小姐差遣你來的?”胡大娘問道,她一面還把女兒頭上的小銀簪正了一正。
“小姐差遣我去二門問問閔娘子何時回來,我就順便過來看看娘?!?p> “你想著娘,娘心里高興。近來夫人心情煩悶,你要少來。針線房里日日都在趕活,大小姐的嫁衣還未繡完,娘忙著呢!”胡大娘停了停,又問青蓮:“讓你多和二小姐親近些,如何了?”
青蓮一面給胡大娘捶背,一面撒嬌說:“女兒本來就是貼身侍女,正房里除了閔娘子和青黛姐姐,我不就是最親近的嘛!”
“你這丫頭,娘說的話也不放在心上。”胡大娘把青蓮拉到面前說:“這次大小姐遠嫁,二小姐是要陪嫁的。她一個孤女,嫁到王侯府中,總是需要幾個得用的人。青黛年紀大了,只怕不會跟了去。閔娘子是將軍與夫人的心腹,你家小姐要是個聰慧的,便不會讓她一直掌權(quán)。你好好的表現(xiàn),以后最少也能做個管事娘子呢!”
青蓮聽了卻抱住胡大娘,“那女兒不是要離開娘了嗎?女兒不愿意。”
胡大娘摸著青蓮的頭發(fā),拍著她的背說:“你是娘最小的女兒,你大姐和兩個哥哥如今都已經(jīng)自己過日子了,只有你還讓我擔心。府中一向是夫人獨大,也不像別家那樣有妾侍。兩位少爺又都年幼,娘不想你胡亂配個人,一輩子都關(guān)在這里。跟著你家小姐,讓她以后給你配個好人家?!?p> 胡大娘又囑咐了一通,這才讓女兒從小角門里出去了。
青蓮走到離二門一箭地的地方,恰好看到閔娘子扶著一位年輕的貴夫人下了車,青蓮連忙避讓到了一旁。只見到貴夫人又坐上了轎子,閔娘子緊緊跟著向春熙堂去了。
青蓮見閔娘子雖然已經(jīng)回來,但只怕一時還不能回祺云居,就打算先回祺云居向鄭秸復(fù)命。剛剛走到花園邊,就見到了從春熙堂出來的閔娘子。
幾日不見,閔娘子顯得有些疲憊,頭發(fā)衣物上還有些風塵??墒敲嫔蠀s很高興,身板都挺拔了幾分。因為是出去差遣,交際的又是貴人,她身上的衣物比平日穿的更好,頭上的首飾也添了好幾件,顯出一身氣度來,看著倒有些像鄧娘子了。
青蓮趕忙上去行禮問安,閔娘子一向不愛和下面的小丫頭們多說話,見到青蓮也只是點點頭。青蓮說:“大娘子可回來了!小姐剛差我去二門打聽大娘子的歸期,惦記著大娘子呢!”
閔娘子邊走邊道:“我雖走了兩天,但心里也牽掛小姐。這幾日院子里可有什么事發(fā)生?”
青蓮忙答道:“無事,大家都只惦念大娘子你?!?p> 閔娘子點點頭不再言語,與青蓮徑直往祺云居里走。還未走進院子門,就有小侍女迎上來,一面向主屋的鄭秸報信,一面去為閔娘子準備茶水。鄭秸聽了就帶著侍女們走到臺階下候著。主仆相見,免不了是一陣說話聲。
月白出門看到閔娘子回來了,也連忙來見過。鄭秸便讓閔娘子先去洗漱休息,空閑半日,房中有這么多侍女在,也不著緊?;氐街魑莺螅嵔辗愿涝掳紫茸鲆恍┌?,晚膳時端來讓閔娘子試吃。月白心中明白,就趕緊的去準備了。
等到晚膳時,月白就見閔娘子洗漱一新,在外間指揮紫裳雪青擺放膳食。月白剛剛進去,鄭秸就對閔娘子說起了艾草糕?!半m是鄉(xiāng)間的食物,但勝在暗合節(jié)氣,氣味芳香,是個新鮮的吃食。我想送予母親、父親嘗嘗,只是不知口味如何,大娘子替我把把關(guān)。”
月白把艾草糕、燒麥和餃子都放在案幾上,閔娘子分別品嘗了幾種,每種都小小的咬了兩口便放下,然后對鄭秸說道:“這糕點只怕是要乘熱吃才好,香氣倒是清新,里面的餡料數(shù)栗子太膩,便不要了,就用紅棗餡的。咸味的倒是很新鮮,放些筍絲、蘑菇絲就更好了。糕餅有些粘牙,用粉時要添點刺玫醬進去,也更甜了?!闭f完這樣,她又一臉欣慰的看著鄭秸說:“雖離開了幾日,小姐卻一下子懂事了些,也知道要孝敬父母了。這味道且不論,光是小姐有這份心意,將軍與夫人都是高興的。”
鄭秸也顯出笑容,就把月白想出艾草糕的事情簡略的講給閔娘子聽了,說:“這丫頭看上去呆呆的,卻正合了我的心意,這幾日讓她給我守夜,也好讓大娘子好好休息些時日。早上就讓青黛早早的來服侍,不怕出什么紕漏?!?p> 閔娘子細細打量了一下月白,見她幾日不見還是那個呆呆的面相,也不知道鄭秸看中了她什么。但祺云居服侍的侍女一向不多,買進來的小丫頭都有賣身契在夫人手上,加上自己又回來,不怕出事。最重要的是,夫人想讓鄭秸陪嫁去鄴都,如果鄭秸心中不滿,陪嫁也就沒有意義。如今正是籠絡(luò)她的時候,一個小侍女就順她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