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后,鄭稚、鄭秸同去二進的東廂里閑坐。東廂布置的頗為寬敞,木地板上除了幾處席子軟墊,正上方一個寬大的坐榻,只在靠墻的地方有些小小的半幾和矮幾,幾上擺著府中花房特意種出來的白芍藥和蒲草盆景,更添雅致。兩邊的帷帳是輕俏透色的鮫綃紗,銅制的曲枝蓮花燈盞放在紗簾的正下方,也讓長長的東廂隔成了三個相鄰的空間。榻后是高大的雕花隔扇,兩邊各放著一個小畫屏,畫的是陳國風景,好似出自名家之手。
鄭稚進了東廂后,就著貼身侍女茜紅去取棋子來,她留下了兩名侍女,別的都自去。盧娘子便拉了閔娘子一起到前廂商量事情去了,月白和雪青留在鄭秸身旁。侍女們布置好后,鄭稚和鄭秸就開始下棋,茜紅在廊下煮雪芽茶待客。月白對于黑黑白白的圍棋實在是沒有什么興趣,就坐在茜紅旁邊看她煮茶。
小爐中的火苗添著銀制的高柄水壺,看小侍女有條不紊的給茜紅取來煮茶要用的種種器物,月白想到等會鄭秸要喝糊糊般的茶水,就心中一陣顫抖。但她自己還要繼續(xù)侍女這個有前途的職業(yè),對于世家大族最風雅的飲茶一道,還是要學一學的。
正看著呢,就見有侍女前來稟報說夫人攜崔夫人前來拜訪。鄭稚與鄭秸連忙起身整理妝容,一起向外走去,月白也跟了上去。走到南廳時,閔娘子也跟了上來,月白就退在閔娘子后面,一行人都來到了院門口。
與早膳時不同,盧氏已經(jīng)換了比較正式的服飾。她今日梳了一個偏髻,髻上是金鑲白玉的梅花花簪,髻邊是點翠鳳步搖,額前的梅花華勝熠熠生輝,白玉滴水耳墜,襯托的她的脖子細長潔白。上身內(nèi)穿白錦的曲領小襦,外套湘妃色的廣袖外衫,衫子上繡著纏枝的梅花花紋。茜色的灑金繡百蝶折褶廣幅裙,腰上是白錦飾金花的腰帶,裙前面有精致的玉葉禁步,兩側還掛著雙魚玉佩,旁邊還飾有飄帶。盧氏腳上是高高的木屐,緩緩行來裙幅不動,飄帶紛飛,玉佩叮當,好一副世家貴女的風范。
她身邊的崔夫人是位年才十七、八歲的女子,與三十左右的盧氏一比,正是女子最好的年華。面容清秀體態(tài)婀娜的崔夫人梳著精致的靈蛇髻,髻上是點點金鑲珍珠的小花簪,髻側是白玉簪子,髻前還戴了一個卷云擁紅玉的細長華勝,小巧的雙耳上是珍珠耳珰。她上身穿著藕色的廣袖衫子,下身是丁香色的重羅飛仙裙,只佩了一只色如羊脂的白玉環(huán),穿的鞋子卻是鑲嵌了明珠的卷云履,走起路來悄無聲息,仿佛是云中來去的仙女。
月白在身后悄悄看著兩位夫人,不禁想起《紅樓夢》中林黛玉初入賈府時對王熙鳳的印象“……恍若神仙妃子……”一語,拿來形容現(xiàn)在的盧、崔兩位夫人恰是正好。
盧氏攜了崔夫人的手,正向她介紹自己的女兒鄭稚和鄭秸?!啊Ⅺ[最喜歡手談,我時常與她說起妹妹,只怕她對你是仰慕已久?!庇种钢嵔照f:“這是她的妹妹阿秸,比她小兩歲,偏愛丹青,最喜歡畫芍藥。妹妹家學淵源,若是能指點一二,也好叫她受用一生?!?p> 崔夫人先是對兩位小姐都點了點頭,又細看了鄭秸一會,說:“這個女郎生的好標致,姐姐府中真是會養(yǎng)人?!闭f罷就有隨行的侍女捧著一個描金盒子上前,崔夫人打開盒子,取出一支白色珍珠花簪,插在鄭秸的頭上,鄭秸連忙稱謝。崔夫人又把另一枝粉色的珍珠花簪插在鄭稚的發(fā)上,拉住鄭稚對盧氏笑說:“這就是你的阿鸞吧?果然頗有姐姐的風儀,這雙目倒是像鄭大人多一些呢?!闭f完拉著鄭稚說:“聽說你父母為你建了一座小樓,朔州城中還是獨有的,今日免不了要去看看?!编嵵尚χ驼埶捅R氏進去二進了。
隨著主人們向內(nèi)走,隨身侍女和大娘子們紛紛跟隨。月白把自己的腳步放緩,這樣的場合,鄭秸的地位是很尷尬的,有熟悉貴族禮儀往來的閔娘子陪同才是最好,自己這樣沒有見識過大場面的新晉侍女還是先靠邊站,免的一不小心在盧氏的眼皮底下觸了雷。
看到鄭秸進了鄭稚的小樓,月白就拉著雪青和幾名鄭稚的侍女一起等在廊下。這一等就等了一炷香時間,鄭秸先向兩位夫人告辭,帶著閔娘子和林一雪青回祺云居而去。
出了秋梧院的門口,月白就提議自己先走一步。今日本是打算送完早膳就回祺云居的,沒成想如今都快日到中天了,自己早些到院子里,好為小姐提前準備好沐浴和點心事宜。鄭秸點頭同意,她已經(jīng)累的不想說話了。閔娘子一面扶住鄭秸的手,一面讓月白快去,一應事宜都聽青黛的安排。
且不說大家回到祺云居是如何忙碌的,等鄭秸沐浴后吃過了羹湯,側躺著斜倚靠枕小歇,只留下了月白服侍,別的都讓她們回屋去休息。
四周無人,鄭秸就與月白說起了剛剛的事情?!啊褂X得這位崔夫人是請來為姐姐的嫁妝出力的。我看崔夫人看我的神情頗有深意,只怕與我陪嫁鄴都有些聯(lián)系?!彼龂@了口氣,又說:“如今我是表明了愿意陪嫁去鄴都了,不知道接下去她們有些什么安排?我若是早早知道,也好早做準備。”
月白想了想說:“夫人不一定會告訴小姐,但也許會告訴大小姐。這是行遠路,帶的都是府里的人,這么多人,總有幾個知道行程安排的。小姐身邊有誰能與夫人身邊有聯(lián)系的,可以去打聽打聽。”
鄭秸點點頭說:“崔夫人是大娘子請來的,等會且問問大娘子。青蓮的娘是春熙堂的針線管事,也可以問問。銀紅的爹是外院管車馬的,也能知道些事情。別的我暫時想不到了。”
月白已經(jīng)覺得有了些眉目,就讓鄭秸好好休息,自己等會出去打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