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柯再次回來相請,崔拈才帶頭下了馬,他與青衣少年在兩位干練的武士保護下走了過來,馬匹則留在原地由另幾人看管。
鄭秸她們其實一早就已經(jīng)聽到了宋柯與對方的問答,也放松了下來。鄭秸略一思索,急忙讓紫裳取出繡囊中的物品,整理了儀容衣物,免的等會見禮時失了儀容。宋柯走到鄭秸面前低聲回稟后,鄭秸帶著月白紫裳上前見禮。
崔拈身高正好與鄭秸相仿,好似十二、三歲的樣子,有著與崔夫人相似的薄唇鳳目,雙眼神采奕奕,面帶笑容,一看就是個陽光型正太。另一位青衣的少年樣貌與他迥異。高鼻大眼,五官深刻,同樣薄薄的唇,雖然身形與崔拈差不多高,但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讓他看起來年紀更小些。不過他的神情很是沉靜,劍眉一蹙,也顯出些英氣來,是個安靜的美少年。
他們兩人上前與鄭秸見了禮,崔拈說:“在下博陵崔拈,這是舍弟崔貞。”
鄭秸也回答說:“我在姐妹中行二,叫鄭秸。今日本來是與姐姐一起到神泉原游玩,聽聞這里風景最好,就獨自跑來了?!?p> 崔拈和崔貞聽了,也連連點頭說風景的確不錯,原來他們剛剛到朔州,聽聞神泉原風景秀美才來觀賞,沒想到遇到了鄭秸。相互間序齒,鄭秸倒是三人中最大的,崔拈崔貞就以“阿姊”暫時稱呼她。
本來鄭秸是想在花海多玩一會的,可是現(xiàn)在有了旁人,女子家玩耍起來頗不方便,就想回轉與姐姐匯合。她與崔氏兄弟告別,崔拈卻想去拜見鄭稚,以免失了禮數(shù)。他笑道:“本來與貞弟餓一餓,玩耍好了回去再用膳?,F(xiàn)在正好去叨饒一番,免的餓著肚子。阿姊不會推辭吧?”鄭秸自然同意,九人一起上了馬,緩緩的回程。
月白看著這一幕,不禁想到,崔氏和鄭氏、盧氏同為世族,代代聯(lián)姻,只怕這三位還是個拐彎的親戚呢!她把手中采到的花合成一束,從頭發(fā)上拉下一根發(fā)繩綁成好,拋給紫裳保管。難得有出府自由玩耍的機會,這里又如此美麗,當然要玩的盡興。想到這,月白又到處摘花趕鳥,撒歡跑,手上的花兒也漸漸變成了一大把。
鄭秸看她玩的高興,便讓宋柯把她叫了回來。月白嘟著嘴巴回到隊伍中,正左右顧盼想找個繩子,怎料想,旁邊一只天青色的衣袖的手遞過來一根精致的絲帶。抬頭一看,原來是崔貞。她打量了一下崔貞的腰間,玉佩不見了。
林一想了一想,雖然美少年很美很可愛,但是這是個世家大族的美少年,還是算了吧。她連對崔貞搖了搖頭,崔貞微微一笑,又把絲帶朝她送了一送。一手韁繩一手花束,的確有些不便,再看美少年這么堅持的要幫忙,月白就取了過來,扎好花束,打了個蝴蝶結,把花送到崔貞面前說:“給你!”
崔貞看她雖然臉是呆呆的,雙目卻很靈動。剛才看到她摘花跳舞來很是活潑,性子也直爽,倒更像個胡人女子。他剛剛把花拿在手中,月白已催馬跑到鄭秸的身邊,坐在馬上一副恬靜守禮的侍女模樣。崔貞看著月白裝模作樣,卻也不失可愛,覺得這個小侍女挺有意思。
前頭崔拈和鄭秸正輕聲說話,多是崔拈在說自己家族與滎陽鄭氏和范陽盧氏的姻親關系,真是亂糟糟好幾代的輩份攪在一起。末了崔拈問道:“剛剛在坡上聽阿姊在唱《子夜四時歌》?”
鄭秸卻說:“這是幼時府中偶爾觀賞過,一時興起,胡亂唱唱罷了。”
崔拈說:“這便是南梁蕭衍所作的《子夜四時歌》其中的一首,傳唱頗廣。阿姊喜歡蕭衍的歌辭?我家中就有一本集子,等我回去抄寫了送給阿姊?!?p> 鄭秸還從未與自家姐弟以外的人交往過,即使是自家弟弟,也是對她冷淡的很。那見過如同崔拈一般有禮又熱情的相待,他阿姊阿姊的叫著,鄭秸只覺得突然多出一個弟弟來,仿佛兩人不是剛剛見面,而是早早的相識。她對崔拈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道:“只是隨便亂唱,不用費心抄寫。況且父母親都不喜歌舞美人,若是被他們知道,只怕還要責罰于我,還望你莫要提起?!?p> 崔拈本來就被歌聲吸引而來,見到花海中翩翩起舞的鄭秸覺得她風姿出色。待見禮認識后,又覺得鄭秸很是拘束。如今鄭秸粲然一笑,如同云開見月,真是讓人難忘。少年心中回憶起自己所見過的姐妹親戚,別說博陵家中,就算是在鄴都,這樣年紀的,也找不出幾個可與鄭秸容貌風姿相媲美的??此茸约捍蟛涣藥讱q,少女的身形還未完全長開,若是再過幾年,又會是如何的傾國傾城!自己若能常??吹剿男θ菥秃昧?。
他心中想著,口中答應了下來,又和鄭秸說起了別的事物,不時引得鄭秸討論幾句,身邊的崔貞卻一直不曾插嘴,只把玩著那束野花。
幾人很快就來到原上,見到前面不遠有一處白色的帷帳,宋柯先前去稟報。一會兒功夫,從帷帳里出來兩位英氣的娘子,以及宋葦,他們迅速上前,一面與崔拈見禮,一面把鄭秸一行人迎接進了帷帳。
鄭秸帶著侍女一進帷帳,就見白色帷帳里鋪著軟軟的地毯,放置著小小的案幾,憑幾,糕點,杯碟,還有一爐茶??上遣枵秽嵵芍笓]著清洗了要重新燒制,以便待客。
見鄭秸進來,鄭稚先仔細的看了看她,見她身上無礙,儀容也算整齊,就嘆口氣說:“下次可莫再要亂跑,快去一旁好好整理了再出來?!?p> 鄭秸露出歉意的笑容,行個禮就去了旁邊,自有紫裳、月白和仆婦們服侍。等月白跟隨鄭秸再來到帷帳外,聽見崔拈正與鄭稚品茶,談到陳國名茶“顧渚紫筍”的種種。帳內茶香繚繞,鄭稚親手烹煮,茜紅在一邊隨侍,崔氏兄弟坐在案幾一側欣賞。崔拈對鄭稚所烹煮的茶贊賞有加,表示這次來廣寧郡看望姐姐,帶來了不少陳國好茶,回頭讓人送一些過來給鄭稚品鑒,希望她一定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