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滎陽5

　　鄭秸一直默默的跟在鄭稚身后，打量這處朝暉園。這園子體量應(yīng)該不小，不過三房子嗣最盛，房舍自然也多，花園景色不如盧宅那樣的精美，屋宇風(fēng)格也更大氣樸實。明園一看就是父親鄭梼的舊居，曦園只怕是閔娘子數(shù)次提起的前趙郡王妃的閨房，就看盧氏如何安排。

　　盧氏等王氏離開后，先帶人進了明園，馬上有仆婦安排坐落的小榻，奉上溫度適宜的飲水、點心。盧氏就招領(lǐng)頭婆子上前，簡略介紹仆婦侍女們。

　　婆子自稱于娘子，她口齒伶俐，條理分明，不多說不少說，幾揮手間就介紹了眾人。

　　先介紹的是小廚房的廚娘和幫工，拜見盧氏后，由綺珠給了賞，就讓下去干活了。又介紹守門值夜灑掃的粗使婆子，綺珠給了賞，開始各門聽吩咐去了。再介紹院中灑掃漿洗的侍女，盧氏讓先站在一旁。最后介紹的是可在房里聽吩咐的近身侍女，盧氏好好打量了一番。都是年齡在十五六的家生仆從，父母皆在三房，看上去也沒有妖嬈輕浮的樣子，讓她暗暗滿意。給了賞后，盧氏開始分房間了。

　　明園以前是鄭梼的舊居，也是盧氏新婚的居所。曦園是姑姐以前的住處，但她嫁進來時，前趙郡王妃早已出嫁，還一命嗚呼，多少有些不吉利。想到這，盧氏決定自己帶著鄭稚住明園，鄭秸住曦園。鄭秸連忙推辭，表示自己還是在明園的廂房比較好。但是盧氏心里打定主意，要乘著在祖宅的日子為丈夫和女兒好好打理關(guān)系，日后她回了朔州，也能多幾個人看顧?quán)嵵?。這樣的場合鄭秸若在就不太合適，分開住更妥當(dāng)。

　　盧氏把灑掃漿洗與近身侍女都分了幾位給鄭秸，吩咐她洗漱休息，待會不可失了禮數(shù)。鄭秸一臉惶恐感激了一番，就收拾起行李來到曦園。

　　曦園房舍造的格外精致，雖然已多年沒有主人，但依然可以看出當(dāng)初的盛景。進門的小竹徑上看的到二三株長節(jié)的竹筍，穿過月洞門后是自帶的小花園，有淺溪魚池假山敞軒小亭回廊，讓林一直接想起后世的蘇州園林。穿過花園才是兩廂，正堂，侍女引著鄭秸幾人進了正堂。

　　鄭秸看著正堂的器物多是舊時有的，很是精美，想必是曦園里原來留存的，但窗紗卻都是新糊，多寶格內(nèi)放著的都是好物件，墻上還掛著絹畫，瓶中插著時鮮的花朵。繞過屏障就能看到嵌著寶螺玉片的木榻，席子上鋪著細軟的毯子，看著也知道是好東西。

　　侍女以為鄭秸要休息，正要上去整理木榻，卻沒有想到鄭秸腳步不停的走了出去，又逛了兩廂，這才坐在廊下鼓腰胡凳上說要住在東廂。紫裳聽了吩咐，立刻指揮跟來的侍女們把東廂的木榻整理好，掛上帳紗，又派兩個去明園那邊取包裹來。沐浴過后，鄭秸就在木榻上休息，連紫裳和月白也在榻邊打了個盹。

　　日漸西向，鄭氏宅里燈火通明，仆從侍女魚貫進出，卻沒有多余的嘈雜聲。燈火的余光照在擦拭潔凈的木地板上，反射出一圈光暈，襯托著兩邊坐著的人更加好看。

　　高位上坐著光瑞堂老祖，論輩分是鄭秸姐妹的堂曾祖，如今已經(jīng)快七十歲，卻依然能食肉騎馬，耳聰目明。他的下首左是光瑞堂現(xiàn)在的主事人鄭元義，右邊是光佑堂的小伯祖鄭宜祖，他是鄭秸親祖父唯一的堂弟，年紀最幼，與他父親鄭道萌一直隨侍曾祖幼麟公，一直住在滎陽老宅。接下去左邊一溜桌子都是光瑞堂目前在家的各房各家，前五案是鄭秸的長輩們，后面的則是各家的子女。右邊一溜是光佑堂各房，長輩只占了三案，從第四案開始就都是小輩了。鄭秸的位置在右面第五，與鄭稚同案，她們身后的更低的位置則跪坐著各自的侍女。

　　月白跪在后面，一面整理剛剛收到的各種禮物——荷包、玉佩、書匣、畫卷等，一面默默觀察，對號入座。恩，上面這位老祖看來是個豁達人，滿面笑容，就數(shù)他最高興，禮物也最貴重，是羊脂玉的玉佩。他下首左邊坐著一位美髯公，年歲與大伯父鄭元禮差不多，是光瑞堂一支的堂伯父鄭元義，言談很有風(fēng)度，送了一本書帖。右邊第一個案幾坐的是光瑞堂大房鄭元彬夫婦，男的細目圓臉，身材肥胖，女的額頭法令紋很深，嘴角下撇，一副不好相與的樣貌，送了一根簪子，插在鄭秸的頭上。第二個案幾是二房鄭仲青夫妻，這兩人倒是長的挺好看，男子像是年輕版的鄭元義，女子笑眼彎彎，和氣的很，送的是畫卷。第三個案幾的鄭元爽兩人特別顯眼，蓋因身上的服飾比身邊眾人更華麗些，光彩四溢，禮物是玉鐲子，套在鄭秸手腕上了。坐在第四案幾的四房鄭元魁夫妻很是年輕，送了另一個書匣子，裝的是硯臺和墨條，據(jù)說是其夫人自家秘方做的香墨。第五案幾則是兩個少年，這是三房鄭元爽的兩個弟弟，鄭仲善和鄭叔寬，雖然年歲和鄭秸差不多，但也是長輩，各自送了一個小擺件。剩下的案幾都是同輩，四個堂姐妹送的都是荷包，兩個堂兄送了鎮(zhèn)紙和紙筆，還有個堂弟送了個大筆筒。

　　禮物真不少，可是為什么文房四寶集齊了一套？倒是光瑞堂三房被林一牢牢的記住了，這家有錢的很，出手都是玉。

　　右邊數(shù)起，小伯祖年齡和鄭元禮差不離，他沒有直接送禮物，讓她們兄妹幾個改日去他那里自己選——這位小伯祖最會調(diào)香。排下來第一個案幾坐的大伯父鄭元禮夫妻，她們送了一幅前朝名畫給鄭秸。第二個案幾坐的是小伯祖的幼子鄭叔文夫妻，送的是珊瑚擺件。第三個案幾坐了盧氏和大伯父的女兒鄭穗，鄭穗送了一個小繡屏，展示后讓仆從直接送到鄭秸院子里去了。第四個案幾坐了鄭道瑜和堂弟鄭道璽，也是大伯父的兒子。除此外，大房都不在祖宅，三房的親伯父鄭元德一家也不在。

　　眾人齊坐，堂曾祖就吩咐開宴。早就等候在外的侍女們輕步入內(nèi)，撤去點心送上菜肴，曾伯祖舉箸先食，大家陸續(xù)開吃。等到第三道菜品嘗完，堂曾祖就表示自己年老體衰，要早些去休息了，囑咐盧氏一家吃好喝好，改日再細細敘話。小伯祖也起身告辭，說怕大家礙于輩分吃喝的不爽快。

　　兩位長輩一走，堂上的氣氛頓時輕松起來，大家都不再靜默用餐，鄭元義又叫取好酒來，給鄭道瑜和鄭仲念多喝些，王氏也叫各桌添上果酒，讓女孩子們稍微飲幾杯。

　　月白暗暗乍舌，這鄭家都有演戲天分啊，剛剛都是端莊守禮的世家風(fēng)范，長輩一走直接熱鬧的歡宴起來，只差來個奏樂歌舞了。不過比起盧家來，鄭家更有家的味道，也更有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