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川慢慢走到高地中間最高處看著山穴頂端的夜明珠,雖然夜明珠高高懸掛,自己以壁虎游墻功很容易便可以取下明珠,但是自己又不能縱身跳下,只能繼續(xù)以壁虎游墻功向洞口爬去,可這段時間內(nèi),已足夠所有的暗蝰蛟在下面伸出腦袋等著自己,在那樣近的距離,即使能抵擋一時,可就算不被咬,有一點蛇血濺落在身上也必死無疑,想到此巴川眉頭緊皺,呆呆的看著手上這條發(fā)出粼粼紫光的紫鞭。
這條紫鞭本是無名老人傳給他的,此鞭名為紫葳,鞭身用數(shù)十種不知名的材料混合著斷崖凌霄花用古法制成,不僅韌性無匹,以內(nèi)力驅(qū)使常發(fā)出如同爆竹般的噼啪之聲,輕可擊殺虎狼、重可開碑裂石,擊于人身如同火器炸裂,加上鞭法詭異毒辣,因此無名老人再三告誡,只可在身處危機之時方可使用,否則容易多傷人命,纏繞戾氣,最終反而深受其害!
因此巴川在出師以后,未嘗用過,但在此時,他雖然有了用鞭的機會,卻也無法救出自己,想到此不覺失落和遺憾,失神間紫葳從手中滑落,回過神,紫葳已經(jīng)落在高地之下的地面,他縱身躍下,彎腰取鞭之時忽然一個激靈,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發(fā)汗!
他彎腰之時仿佛聽到地下蛇窟所有的暗蝰蛟齊聲發(fā)出蛇鳴,雖然隔著地面聲音微弱,但仍然能感覺到腳下仿佛極為興奮的嘶嘶聲如同因為受熱而蒸發(fā)的水汽圍攏在自己周圍,握鞭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他感覺自己好像倏然間置身于魔窟,周身的厲鬼發(fā)出凄厲的慘叫,無形的恐懼像是一只巨手直接伸入自己的胸口握緊了自己的心臟!
他禁不住伏在地上嘔吐!將剛吃過的烤雞和酒全都嘔了出來,甚至連肚子里的酸水都一口一口吐了出去,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恐懼,即使曾經(jīng)面對數(shù)倍于自己的敵人,穿行于刀光劍影中幾度受重傷而差點死在強盜悍匪之下都未有一絲絲的害怕,而此時,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被扔到了荒郊野外聽著狼嚎虎鳴一樣充滿恐懼、不知所措……
過了不知多久,巴川才慢慢鎮(zhèn)靜下來,探過紫葳,緊緊握在手中,像是一個瀕死的溺水者抓住一根粗壯的水草,巴川看著頭上的夜明珠,低頭苦笑。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小時候,他很懷念那段單純幸福的日子,雖然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陸云峰從河里撿回來的,但陸家上下,包括義父陸云峰的三個兒子,二當家陸云天的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個孤兒而欺負、輕視過自己,陸云峰視自己為己出,義母對自己更是關愛有加,幾個兄弟姐妹情同手足,雖然出生于武林世家,卻不似別家飛揚跋扈的公子哥。
長大后,不僅得了陸云峰毫無保留的一身真?zhèn)?,又有奇遇得無名老人的指點,出師之后也未遇太大挫敗,幾乎是一路高歌猛進,直至京城六扇門,連破大案,并受到王大人的賞識,雖然也曾有驚無險的經(jīng)歷過幾次血戰(zhàn),卻總能死里逃生,仿佛被神靈眷顧。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樣的絕境下會想起曾經(jīng)的種種,聽說當一個人習慣于回憶曾經(jīng)時,就證明自己已經(jīng)老了,可自己也不過三十二歲,也許因為見過了太多江湖上的虛情假意和多端詭計,心境卻比同齡人老成了許多。
他在二十出頭剛?cè)ゾ┏侨温殨r,經(jīng)常在遭遇挫折和特別迷茫、彷徨的時候,抽個空回到陸家,和幾個兄弟姐妹開開心心的喝頓酒,然后和義父秉燭夜談,總能讓心情釋然,畢竟,知道自己有一個家可以回,總是一種安心的幸福。
也許上天不再眷顧自己了,這一次,也許真的該結(jié)束了,巴川想到此忽然像是將所有的恐懼和驚慌都歸于了塵土之中,反而趨于了平靜,他看著手中的紫葳,忽然想起了在自己十六歲時,義父拿出那件自己尚在襁褓之中穿著的衣服,他看著自己右臂衣袖上刻著的“巴”字,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義父也不清楚這有何深意。
陸云峰在撿回巴川撫養(yǎng)的日子里,也四處打探姓巴的人家,希望能夠找出巴川的親生父母,可是始終沒有任何消息,這個姓本就不太多,找到的幾家姓巴的人家,也全然和巴川無甚關系,也可能這個巴字并不是姓氏,而是別有深意,但不論是什么也無從知曉,之后陸云峰也只好作罷。
二十多年好似一個漫長的歲月,眨眼間也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他記得去年過年他回去時,忽然發(fā)現(xiàn),義父兩鬢已經(jīng)斑白,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少,雖然看到他回家過年仍然健步如飛,神采奕奕,但是行動間卻沒有曾經(jīng)那樣矯健,畢竟,歲月無情。
他的三個哥哥都已成家,大哥和二哥的孩子都已經(jīng)會叫他“四叔”了,喝酒時,三姐醉的滿臉通紅、站起來搖搖晃晃的開玩笑說,咱們最俊的小四會不會打了光棍……
此刻,他忽然好想念他們每一個人,還有義母,義母是大家閨秀,嫻靜淑良,話雖不多,但對自己卻甚是關愛,尤其看到自己已經(jīng)將近而立之年,仍然沒個著落,每次談起,都頗為掛念,此前來的信中還說為他說好了一處人家,那姑娘知書達理,溫婉慧質(zhì),讓自己過年時回家一定要去見見……
也不知這樣回憶了多久,等回過神時,自己像是剛剛和義父義母還有兄弟姐妹們吃完了飯回到房中,滿心的歡愉和輕松,夜明珠的寒光都像是中秋時節(jié)灑入陸家庭院的月光,靜謐而安詳。
坐以待斃,不論何時,都不是個好主意。
想罷,巴川盤坐在地,閉眼思索,他的腦袋像是一臺織布機一樣極快的轉(zhuǎn)動,在考慮各種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以及自己怎樣應對,然后他起身沿著山壁邊上慢慢走了一圈,不時還爬到半山腰查看山壁,或者從靴中掏出匕首在山壁上劃出記號或者一個落腳點,就這樣邊走邊思考,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大膽而又危險的計劃逐漸浮現(xiàn)在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