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也是血色。
巴川眼前的月光仿佛也是紅色的,那是開放即凋零的血花和飛濺的慘嚎。
好似一切都近在眼前,卻又不知何故。
那被攔腰斬殺的幾十人已經沒了氣息并被眾人踩踏之后變的血肉模糊,數(shù)千人如同追逐一塊肉骨的瘋狗一樣沖出了山谷,像是山洪暴發(fā)勢不可擋。
巴川愣神片刻之后才清醒過來躍上旁邊的山脊跟隨著后面的人群,如果說血雨出現(xiàn)之前這些江湖人士已經在蠢蠢欲動,但每逢躁動之時都有空云大師出面壓制,那么此刻的人群則像是脫韁的野馬,出籠的野獸,甚至連巴川自己都心旌搖晃,仿佛一晃神便要被若隱若現(xiàn)的心魔所掌控。
他早已察覺出異狀,所以趁機躲入旁邊的密林中,盤坐運功一周天后,直到感覺自己神臺清明,惑亂之意全被驅散才緩緩起身。
山谷中一片狼藉,但已經空無一人,只能聽到山外傳來陣陣的馬嘶吶喊還有刀劍相擊的聲音,那是幾萬人交戰(zhàn)才有的嘈雜,就像是兩國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
不會是這些門派的爭斗,巴川很確定。
因為他們沒有拿到血雨之前絕不會動手,尤其他已經認出了那個搶下血雨、回身一擊便攔腰斬斷幾十人的身影,如果真的有人能夠從他的手上搶下那柄劍,起碼不會是這里的任何一人,因為巴川想不到在這里聚集的萬人中甚至是那些錦衣衛(wèi)、御林軍中有誰可以敵得過鐘鴻!
他到底是為了什么而來的?
巴川想不到,但他知道的是,鐘鴻絕不是為了搶奪那把劍,以他的武功,已經不需要那樣的武器為自己錦上添花,與其說錦上添花,更像是畫蛇添足,他也不像是那種要追求武林霸主的人,甚至他并不算是暗水的人,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想到這里巴川迅速向著山谷入口處飛奔,越走得近,那種喊殺聲越是驚天動地,震耳欲聾,他聽到了吶喊、慘叫、馬嘶,也感受到了瘋狂、嗜血和憤怒。
仿佛前面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嗜殺的古戰(zhàn)場,或者,是修羅戰(zhàn)場……
巴川終于走出了谷外,眼前喊殺震天,數(shù)不清的人頭躦動,看不盡的刀光劍影,飛濺的鮮血和揮舞的手臂像是跳起舞的厲鬼,血腥氣濃重的幾乎像要凝結成巨大的血霧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
巴川明明置身其中,卻又像是孤懸其外,他回過神來,首先迷惑的是,為什么他們會和朝廷的御林軍打起來?明明是鐘鴻搶走了血雨,現(xiàn)在鐘鴻在哪里?
即使鐘鴻離去也應該偃旗息鼓要么追要么走,這和朝廷的御林軍有什么關系,難道御林軍也覬覦著這把簡叢子大師的血雨神劍而引發(fā)了沖突?
但這顯然不太可能。
他還在考慮中,忽然一只羽箭迎面射來!
巴川身未動,隨手一抄便將羽箭握在手里。
他繼續(xù)看著眼前的戰(zhàn)場,夜色雖濃,周圍的火把足夠將這戰(zhàn)場照的通明,況且以巴川的耳目,有些許光亮就足夠看清周圍。
他能夠確定的是,鐘鴻和血雨都不見了,丐幫的人也看不到,那么眼前的人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拼命的?
然而此刻已經不容他多想,幾萬人的混戰(zhàn)和幾十人的江湖拼殺有著天壤之別,他雖然置身在戰(zhàn)場的邊緣,不斷有流矢迎面飛來,還有其他官兵瞪著血紅的雙眼砍向他……
巴川遠遠看到,雖然朝廷軍隊人數(shù)眾多,但江湖的這些門派宗主,武功高強,陣法純熟,暗青子不斷撒出,更有善使毒藥的天機門和長于驅使毒物的五毒教伺機下毒,甚至不分敵我釋放毒霧!天機門大弟子被亂刀砍死之際,從腰側將一個大口袋揚了出去,只見上百只異種毒蝎、毒蛇紛紛掉落在面前軍隊人的身上,隨即面前的人發(fā)出凄厲無比的慘叫!被咬過的人臉色都泛著綠光,眼睛里流出黑血死狀極為可怖!
而這只不過是戰(zhàn)場上平常不過的一幕,軍隊的官兵自負為正規(guī)軍隊,視這些人為以下犯上的刁民亂黨,加上軍隊不像是六扇門常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并未將眼前的武林人士放在眼里,第一輪交手下來便損失慘重,況且巴川不知為何,上萬軍隊出戰(zhàn)竟沒有看到指揮官在陣前指揮作戰(zhàn),任憑軍隊肆意出擊,幾乎是一片混亂,所以被江湖人士各個擊破,軍隊的可怕就在于編制統(tǒng)一、進退有度,人員齊整,令行禁止,這樣才能發(fā)揮出軍隊的真正威力,然而現(xiàn)在卻是指揮混亂,各自為戰(zhàn),若論單人作戰(zhàn),這些許久未上戰(zhàn)場的軍隊怎能和長期在刀頭上舔血的武林人士相比,果然不到一個時辰,朝廷軍隊損失慘重!
不多時,朝廷軍隊一個人被團團軍隊簇擁著,里面一個人大聲指揮,雙手不斷揮舞,然后又迅速隱匿在軍隊的大后方,不多時中軍大約五千人分為兩路迅速包抄江湖大軍的兩側,一時陷入膠著!
巴川雖未看清,但差不多也猜得到那是御林軍的樊清,此人向來謹小慎微,武藝平平,不過是個靠著恩蔭的裙帶關系混入御林軍的平庸之輩,怪不得軍隊如此不堪一擊,指揮官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后方根本無從指揮,群龍無首只能各自為戰(zhàn),何況人數(shù)相當,軍隊的優(yōu)勢便蕩然無存,一邊關注眼前的戰(zhàn)事,還要和來砍殺的朝廷軍隊周旋,畢竟他穿得也和江湖人士一樣,所以軍隊的人看到他便會喊殺而來,但普通的官兵怎么可能傷的到巴川,可這樣一來,他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官兵……
戰(zhàn)場陷入膠著,因為喊殺震天!巴川已經不記得打倒了多少人,因為自己既沒辦法解釋自己的身份又躲不開只能以拳掌將殺來的官兵打暈或者擊倒在地,既然無法痛下殺手所以頗有顧忌,但這樣一來,畢竟身邊有太多的人,多次差一點被砍傷,又過了近一個時辰,忽然夜空中被無數(shù)“啪”的聲音打破,隨即慘叫聲穿透了整個戰(zhàn)場,好似所有人的心里都被開了一個洞,巴川一聽便知這是火槍!
也就是說,神機營也參戰(zhàn)了,緊接著聽到連續(xù)不斷的火槍聲,每一聲的槍響都會伴隨著慘叫聲,這些大殺四方的江湖中人也被聲聲槍響將殺氣瞬間遏制!
接著巴川遠遠看到從御林軍后方忽然沖出一群人像一把尖刀一樣刺入江湖大軍之中,這件這群人頭戴鵝帽、身著艷麗的紅色錦服,手中皆為短刀,動作統(tǒng)一,身手敏捷,出手都是殺招,眨眼間便將幾十人砍翻在地,這些人和神機營互為配合,神機營在其身后連環(huán)放槍,然后這群人短刀不斷刺出,緊接著后方神機營裝彈后,這群身著紅色錦服的人后退臥倒,神機營火槍發(fā)威,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江湖大軍一時陷入被動,尸體橫陳,所有死在火器之下的人倒地后尸體還會發(fā)出因火器燒灼的焦臭,被擊中頭部的腦漿迸裂,整個頭顱像是一個爆炸后的炮竹,這一輪攻擊下來,讓武林中人心中駭然,一愣神間,朝廷其他軍隊精神振奮一掃頹勢將所有江湖中人像一個鐵桶一樣圍的水泄不通!
巴川看得真切,心里一個激靈——飛魚服、繡春刀!這些人終于浮出了水面!
更令他驚訝的是這些人和神機營的默契配合,這顯然已經是經過長期訓練上到戰(zhàn)場來練兵的,手中握的繡春刀更是來歷不凡,繡春刀刀身輕巧,長不過二尺二寸,刀身略彎,乃是宮中特制的百煉刀,刀身堅固,刃口極佳,殺傷力和穿透力都是刀中的上品,即使是宮中的校尉都沒有資格佩帶,刀名化用自唐朝詩圣杜工部“繡衣春當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一語,以示佩刀軍衛(wèi)與皇家之密,所以巴川一眼看過便猜得出,這些人無疑便是——錦衣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