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妖的速度極快,唐子昔只感覺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連眼睛幾乎都沒辦法睜開。她想都不想直接一把抱住了夢澤的胳膊,完全忘記了方才還腹誹人家的事。
夢澤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嚇得小臉煞白的少女到底沒多說什么。
不多時他們便離開了那一片水域,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也跟著消失了。又飛了一會兒,已經(jīng)能見到被白霧籠罩的河岸,隱約可見一座巨大的建筑隱藏其間,雖然只露出半空中的一角屋檐,但是唐大小姐已經(jīng)感受到了那種磅礴、巍峨的氣勢,心中震撼無比。跟這座建筑相比,她以前見到的那些只能說是土坯房。
一路有驚無險地到了岸邊,眼見不久就能踏上陸地,唐子昔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蹲在大殿門口的兩尊渾身雪白的猛獸。
這是兩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猛獸,雕刻它們的人顯然手藝十分高超,不僅將它們每一根毛發(fā)都雕刻得一絲不茍,甚至連身上的傷痕也完美地呈現(xiàn)了出來。憑著在鐵血營刻苦訓(xùn)練過一段日子的功底,她很輕易地就辨認出了劍傷、刀傷、槍傷、火燒等等各種傷痕。
她越看越是心驚,得經(jīng)歷過多慘烈的戰(zhàn)斗才能留下這么多不同的傷痕,心中不由對這兩頭猛獸充滿了同情。
可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猛獸的眼睛上時不由微微一怔,雖然它們是仰天咆哮的暴怒姿態(tài),但是眼神中卻并沒有多少暴戾跟殺氣,更多的是一種她看不透的痛苦與哀意。而且她還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兩頭猛獸看起來居然跟小白有幾分相似,只不過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也威猛了無數(shù)倍。
“只要沒出陰川,你們就休想逃出老夫的掌心。”
就在她打算多看幾眼的時候,一聲怒喝毫無征兆地在頭頂炸起,驚得她雙膝一軟差點跪倒。要不是夢澤一把將她拉住,她肯定直接掉下去了。
同時一股巨大的拉扯力自下方傳來,鳥妖發(fā)出一聲尖鳴,更加奮力地揮動雙翅。
唐子昔感激地扭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夢澤不知何時已經(jīng)取出了那面銀光閃閃的鏡子,緊盯著上面的畫面一臉的凝重。她不計前嫌地湊了過去,只看了一眼便輕咦了一聲,“這是……牛?”
她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確實是一頭牛,不過與普通的牛略有不同的是,這頭牛只有一條腿,頭上應(yīng)該長角的部位也只有小小的凸起,一對銅鈴般的眼睛里殺意滔天。
此時鏡面內(nèi)暴雨傾盆,雷電交加,那頭牛卻行動自如完全不受影響。最奇特的是牛背上還坐了一個赤發(fā)圓臉的小男孩,約莫七八歲的年紀,穿著一件火紅的肚兜,看起來粉雕玉琢,極為可愛。
她不由奇道:“這就是那老魔頭的小孩?”她記得之前那個聲音說過,是夢澤他們傷了他的孩兒才來報仇的,現(xiàn)在見到這么個小孩出現(xiàn)在這里,自然就先入為主地認為是那個驅(qū)使巨浪攻擊他們的調(diào)皮孩子了。
不過夢澤說出的話卻讓她再次差點驚掉了下巴,只聽他冷冷地道:“他就是那個老魔頭?!闭f到這里古怪地笑了一下,“老魔頭最擅長的就是制造幻境……你知道什么是幻境嗎?”
唐子昔老實地搖了搖頭,試探著道:“不是真的吧。”
夢澤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不錯,不是真的。只要你記住這一點,逃脫魘魔的控制就多了一分希望?!闭f完取出那艘黑色的小船遞給她,叮囑道,“這艘船雖然壞了,但是支撐到你上岸沒問題?!?p> 唐子昔有些茫然地接過小船,還沒等她開口問緣由,鳥妖瞿如也氣喘吁吁地接話了:“若是不幸被他的魔功波及落入幻境,切記不要相信任何見到的人和事就行了?!闭f完爪子一揚拋上來一把白色的匕首,解釋道,“這是當(dāng)年那個人留下的骨刀,雖然沒什么靈力了,但是魘魔極為忌憚那人,你帶著它老魔頭肯定不敢把你怎么樣?!?p> 唐子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還沒等她看清楚便感覺眼前一花,夢澤已經(jīng)將骨刀奪了過去,輕喝道,“你把骨刀給她做什么?要是不小心弄丟了,萬一她回來了怎么交代?”
不等瞿如提出異議,他便從懷中掏出一物塞給了唐子昔:“這也是那人當(dāng)年的隨身之物,雖然沒骨刀珍貴,但是你用綽綽有余?!彼f完便轉(zhuǎn)過了身,所以根本沒見到唐子昔眼中的震驚之色,因為他拿出來的不是別的,正是‘裂云弩’。
幾乎就在‘裂云弩’落進唐子昔手心的一瞬間,某片廢墟里忽然冒出一道金光,接著一物從中飛了出來,有靈性一般朝某處飛去。那里七色光華直沖天際,正是李漁所在的洞穴。此刻遠處烏云滾滾,本來已經(jīng)離去的怨靈不知道怎么又回來了,而且還帶了更多的怨靈,其中還有鬼將級別的鬼物,氣勢洶洶,陰氣沖天。
李漁對此毫無察覺,此刻他已經(jīng)進入了忘我的境界,體內(nèi)輪回訣的運轉(zhuǎn)從來沒有這么暢通無阻過,之前受損的筋脈也隨著真氣的流動快速恢復(fù)。
“輪回訣”能成為天罡教的鎮(zhèn)教神功果然不是沒道理的,光是其的修復(fù)能力就讓其他各派內(nèi)功心法望塵莫及。而且他隱隱感覺自己已經(jīng)到了突破第二層的關(guān)口,是以更加專心地運功,所以察覺不到洞外的變化也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了。
他可以專心運功,身在冥界的唐子昔卻叫苦不迭,看著越來越近的雷雨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偏偏那兩個還在爭執(zhí)不下。
夢澤怒道:“我說不行就不行,等下我去纏住魔頭,你帶著她迅速去九環(huán)殿找冥王,若是趕得及的話還能替我留下一縷魂魄轉(zhuǎn)世?!闭f完就要騰空而起。
“我不許你去!”瞿如依舊疾飛不止,同時右翅一揮將他打了回來,語氣同樣十分堅決,“要去也是我去,我好歹也是她靈禽的后代,老魔頭肯定不敢把我怎么樣。”
“胡鬧!”夢澤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先不說你當(dāng)年的傷勢還未痊愈,那老魔頭既然敢追來,肯定有所依仗……”
“難道我就沒有依仗了嗎?”瞿如怒哼一聲,傲然道,“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化身而已,真拼起命來,還指不定誰更倒霉?”
夢澤的臉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你雖然是她靈禽的后代,但是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她也沒再出現(xiàn),老魔頭肯定已經(jīng)有所察覺,這次多半只是找個借口來試探。萬一你遭了老魔頭的毒手,到時候誰去找隋侯珠。莫非你忘了當(dāng)年青妍臨走前是怎么叮囑你的嗎?”
“我沒忘,我也記得自己的使命。不過事有輕重緩急,若是被老魔頭知道九環(huán)殿的變故,就算我找回隋侯珠又有什么用……反正我說我去就是我去,你帶著她先走!”
“絕對不行!”
……
兩人還在極烈地爭執(zhí),一旁的唐子昔腦子里卻轟的一聲響,猛然記起當(dāng)初在地道內(nèi)見到的那些壁畫。她一直以為‘隋侯之珠’的故事只是個傳說,沒想到是真的。
想到這里她的心跳開始加快,呼吸也有些急促。從夢澤跟瞿如的對話不難推測出,當(dāng)年那條大蛇的珠子,也就是那顆隋侯之珠一直遺留在人間沒有找到。
傳聞得到隋侯之珠的人,若是福澤深厚的話能白日飛升。就算她福澤淺,回到陽間總是可以的吧,機緣好一些,甚至長生不老也說不定。這可比明音口中的銀炎果靠譜多了。當(dāng)初她當(dāng)著明音的面之所以說得那般大義凜然,并不是她不想長生不老,純粹是不想給對方以任何可乘之機。畢竟那個時候的她只是魚肉,別人才是刀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該怎么取舍。
聯(lián)想到之前的遭遇,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當(dāng)時剛看完那些壁畫不久,她就看見‘自己’跳崖了,掉進一個很深很黑的河里。雖然河水很涼,她也很快失去了意識,但是她依稀見到了一座大得離譜的建筑,現(xiàn)在回想起來,居然跟眼前這座宮殿有幾分相似。她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莫非這里就是當(dāng)初那個‘自己’掉下去的那條河?
她低頭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河水,心中雜七雜八的念頭蜂擁而出:要是再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搞清楚一切的真相?譬如當(dāng)初那個‘自己’為什么會跳下懸崖?在這之前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跳下去之后又見到了什么?他們口中的青妍莫非就是徐清遠提到的天罡教第一任教主?那么公孫青妍跟‘自己’又有什么聯(lián)系?……
想著想著,她的后背忽然感覺一陣發(fā)涼,冥冥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線,一直在指引著她來這里。
她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之前那種被巨大陰謀籠罩的感覺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