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空待

　　與她邊飲茶邊聊了很多，清芷宮的風(fēng)輕輕地，拂過我發(fā)髻。

　　原來她本非官宦人家的女兒，也是難得，她身上的靈秀氣質(zhì)若沒有民間的秀麗山水，她身上的率直無畏，若在每日規(guī)矩的府邸里，是萬萬不可能養(yǎng)成的。

　　她這樣的柔情，若沒有民間的暖心人情，是養(yǎng)不成的。

　　這樣一個任何沒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在這后宮，安安穩(wěn)穩(wěn)走到這個地步，她靠的是什么？

　　她也許只是擁有皇上的鐘愛吧。

　　皇上獨(dú)愛她，卻做了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樣，不過于寵溺，不過于奚落，這樣一來，無人嫉恨她，無人欺于她。

　　我只能想到，是皇上在一路保護(hù)她。

　　為什么，深愛著的兩個人，不能正大光明地愛，不能廝守在一起，為什么不能盡自己所有，去愛。

　　世間男女千千萬萬，成眷屬的有情人又有多少。

　　也許，這便是世間愛情的常態(tài)吧。

　　相愛的人會因?yàn)榉N種原因不能在一起，因?yàn)橥饨?，因?yàn)樽约骸；蚴羌沂溃蚴侨烁?，或是父母之命，或是媒妁之言。因?yàn)樽约?，因?yàn)樽约旱男尿湴炼植幌氲皖^，所以便錯過了。

　　愛情是個稀罕物，我想要觸碰卻不敢沉溺。

　　或許我觸碰過，或許那少年會是我今生所愛，或許那少年是我的愛情，是我不可以錯過的一生。

　　或許吧。

　　也或許不是。

　　可我的一生，我沒有權(quán)利去選擇。但是秦璃可以。

　　她兒時定是歡愉的，她定經(jīng)?？梢猿缘教鹛鸬奶呛J，她定是可以在開心的時候隨意奔跑無人會責(zé)怪她，她定是可以大口吃飯，她曾定是有個無所顧慮的童年。

　　她可以去選擇，一個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一個自己愛的人。

　　我忍不住問，“秦美人，當(dāng)初入宮，你可是愿意的？”

　　秦璃沉吟片刻道，“不瞞娘娘，臣妾自小失了父母，幼時生活維艱，六歲時學(xué)了些手藝去了在裁縫鋪里當(dāng)了個小繡娘，也能勉強(qiáng)維持自己生存，只是臣妾萬萬想不到，裁縫鋪老板娘見我孤苦伶仃，便把我賣入了青樓?！彼穆曇羝届o自若，毫無隱晦之意。

　　我心聲詫異，她竟是煙塵女子，我是如何也想不到的，這樣一個清麗可人，竟曾出身煙花之地。

　　“青樓這種地方，暴露了太多骯臟與人性，有人為了錢財不顧一切，有人為了欲望不惜散盡千金。那些年，我已見慣了。”她微嘆口氣，沉聲道，“好在我年紀(jì)尚小，不用像其他女子一樣做那等事。老鴇只是讓我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只是她的想法，我是極其清楚的。我從六歲開始為她表演歌舞'，開始為她表演歌舞'，那些男人們看膩了尋常表演，便對我感到新鮮，所以許多人都是會常來的。人們總是這樣，貪婪而又有欲望，即便我還是個小孩子。他們的欲望充斥了整張臉，我要與他們作聊，沒辦法，他們花了錢，我只能聽著。這群虛偽的人，總是以為我只是個孩子，便總在我面前炫耀他們的權(quán)勢地位，我聽著雖是會有些時候心煩，但有些時候他們自以為是的樣子，真的很好笑。“她笑了笑，”老鴇的收入也漸漸多了起來，于是發(fā)展越來越好，才有了如今的闌珊?！?p>　　我忽地打斷她，“闌珊？”

　　她微微一笑，似是早已釋然，“是啊，十五年前闌珊只是個微小的青樓，如今竟都擴(kuò)建的如此有門面了?！?p>　　我笑吟吟道，“闌珊如今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樓了，想不到闌珊的繁華，還是因秦美人?！?p>　　秦璃眼里似流轉(zhuǎn)著些情意，她眼波微微蕩漾，輕聲道，“并非因我，是因皇上。”

　　“皇上？”我疑惑問道。

　　“七年前，他微服私訪，去了闌珊。那年我十四歲，在闌珊待了八年，那時我已在那學(xué)成了琴棋書畫，身子骨也已長開，那年我遇上了皇上。他去了闌珊與我共飲酒同作詩，那時便覺得他不一樣，同那些俗人不一樣，他才配得上那一聲公子。那時我是心悅他的?！彼盗诵^續(xù)說道，“我那時才十四，還未，還未及笄，老鴇見他出手闊綽，便琢磨著將我的初夜賣與他，好賺個大錢。我那時聽到后怕極了，可皇上是個好男人，他未答應(yīng)老鴇，還贖了我的身，將我?guī)Щ亓藢m里。他一下子給了闌珊一百年也賺不到的錢，錢財多了，闌珊自然也就大了。”

　　我掩唇笑道，“想不到秦美人與皇上還有這樣一段，與話本里說的一番，如今竟在本宮身邊發(fā)生過。”

　　她盈然笑道，“娘娘說笑了，臣妾那時一心想逃離闌珊，未曾想過宮里是這番光景?！?p>　　“他將我?guī)Щ亓藢m，我以為他是心悅我的，卻沒想到，他將我?guī)Щ亓藢m，封了個名號，卻再也沒有來見過我?！?p>　　她神色似是有些傷感，那時的她獨(dú)守空宮，孤身一人與明月做伴，她那時定是難過的。

　　“那時也沒有人注意過我，沒有人在意我的存在，我像是沉寂在了宮里一樣?！?p>　　她忽地臉上又浮現(xiàn)出了笑容，“后來不知怎地，我及笄那年，他升了我的位分，賜予了我清芷宮，時常會來與我說話。”

　　“我那時想，他總算是想起了我，他總是心里有我的。這樣一想，那時的空守一宮，也不算是太過傷心了。”

　　我沉思片刻，原來，皇上與她，曾是這樣的。

　　皇上帶了一個不明來歷的民間女子回來，若是太過寵溺，怕是會招來更多的麻煩，她的安危，定是不保。

　　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怎么在自己的事情上，便想不通了呢？

　　皇上對她，是有真情的。

　　只是他身為帝王，不敢隨意將心交于一個才認(rèn)識幾天的人。他冷落她，看她是否有異心，他冷落她，其實(shí)也是保護(hù)她。

　　后來封了她高的位分，賜了清芷宮，也是想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宮里好好過日子，讓她過的再好一些。